容霜呆坐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她定了定神,发动汽车掉头离去。
心里一直乱糟糟的,也说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
阵阵痛楚从屁股底下传来,容霜整张脸都黑了。
她想起陆小川那死命一抓,还有手指头的轻轻一勾,顿时火冒三丈。
但是,除了强烈的痛楚,当时好像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犹如电流一般的触感,沿着脊柱在身体上游走。
让人顿时手脚发软,浑身都没了力气。
容霜的俏脸染上了几分嫣红。
“人渣!无赖!畜生!流氓!”
“我跟你没完!”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狠狠地敲打着方向盘。
滴滴滴!
刺耳的鸣笛声,让路过的行人惊慌失措。
豪华的奥迪车如同发了疯的公牛一般,在乡道上横冲直撞。
容霜差点把车开进了路边的沟里,才在恐惧下回过神来,暂时放下心中的怒火,专心致志地开车。
徐家村。
陆小川既然知道了容霜在打玉峰山的注意,索性连家都没回,简单地在路边找了片玉米地钻了进去。
没多久,就在一个玉米棒子上找到了黑色瘤子一样的几个鼓包。
这玩意儿学名好像叫‘玉米黑粉菌’,老百姓叫什么的都有。
他小心地取下黑瘤包顶端成熟干燥的一部分,扒开脆弱的外皮,里面全都是细腻的黑褐色粉末。
陆小川用手捏了些,细心地涂抹在脖子的伤口上。
“嘶~臭娘们儿属狗的呀,你真下死口。”
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黑粉菌别看丑不拉几的,但它具有止血补虚,抗菌杀毒的作用,是非常好的外伤止血药。
处理完伤口,陆小川精神好了几分。
身体上的痛楚,似乎极大的抵消了心中的悲伤。
他一路健步如飞,很快来到村委会。
昏黄的灯光从破旧的窗户里透出来,徐国强重重的咳嗽声回响在大院中。
“幸亏老支书还没走。”
陆小川露出轻松的笑意,进了院门直奔他的办公室。
笃笃笃。
“老支书在吗?”
“谁呀?”
徐国强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回家。
听到有人敲门,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门。
“小川?”
“你这是……”
他盯着陆小川脸上抓出的血痕,面露狐疑之色。
“老支书。”
陆小川尴尬地笑了笑。
“哦,我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你这一跤摔得可真不轻呀。”
徐国强人老成精,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不是咋地。”
陆小川用手捂着脖子,敷衍了一句后,连忙问道“老支书,上次我跟你提过的承包玉峰山那回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进来说吧。”
徐国强回了办公室,把茶壶里装上了新茶叶,然后在饮水机里添上一壶热水。
“坐呀。”
他示意了下摆在墙边,已经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旧沙发。
“诶。”
陆小川规规矩矩地过去坐好。
徐国强不动声色的洗刷杯具,先给自己的保温杯里倒满,然后又添了一杯。
“小川,喝茶。”
“谢谢老支书。”
陆小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总感觉今天老支书的态度不太一样。
平时徐国强在村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家不光当了几十年的支书,在徐姓里辈分也靠前,谁敢不听他指挥?
“小川呀,我是个实在人,你也跟我说句老实话。”
徐国强坐回椅子上,语气严肃地说。
“老支书,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小川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个啥,我托人打听过了。江陵农商行的行长真的姓付,应该就是那天来村委会的人。”
徐国强盯着对方“你和付行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陆小川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谨慎。
也是,徐大海是他的亲侄子。
如果自己找了个冒牌货来充场面,恐怕事后他饶不了自己。
“我和付行长也不熟,就是病人家属和医生的关系。
他老婆得了点小毛病,我恰好碰上了,就顺手给人家治好了。”
陆小川轻描淡写地说。
“哦?就这么简单?”
徐国强当然是不会信的。
付志学说过,陆小川是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若是没有相当的关系,人家能风风火火跑到徐家村来,替陆小川出头?
“真的,付行长那个人怎么说呢,比较重情义吧。”
陆小川咧嘴笑笑“我一个农村小子,家里也没权没势的,跟人家也攀扯不着呀,是吧?”
徐国强慢条斯理的给烟袋锅里塞上烟丝,吧嗒吧嗒吸了两口。
“小川,是这么个事儿。”
他转过头来,认真地说“你要承包村里的山地,我是一百个同意。别说一座玉峰山,就算你全部承包了,我也支持。”
“不不不,我只要玉峰山就行。”
陆小川没想到老支书这么痛快,竟然想把村里的山地都给自己!
可是他已经用相灵术扫了一遍,除了玉峰山,其他的山地全是没用的荒山,要了也没用,反而还多花钱。
“唉……”
徐国强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陆小川心里咯噔一下,“老支书,您还有什么要求?”
徐国强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喷出一股长长的烟雾。
“大海那个不成器的畜生,被我踢断了一根肋骨,在家养伤呢。”
“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就是欠打!”
“徐家村早晚败落在他们手里!”
陆小川面色惊讶。
连肋骨都踢断了?
您老人家下手多狠呀!
“老支书,我跟徐大海就是一场误会。那件事情过去就算了,大家都是乡亲,亲不亲一家人嘛。”
陆小川心里清楚,徐大海恐怕早就把他恨到了骨子里。
将来如果有一天自己走了背运,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的就是这种人。
不过陆小川也不怕他。
今时不同往日,走着瞧就好了。
“小川,你们陆家从你爷爷那一辈就在咱们村落户了。你爷爷,你爸,娶得也都是我们老徐家的闺女。咱们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
“老支书,您有话请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小川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再推诿。
徐国强面露喜色,“不是我灭自家人志气,咱们徐家村这地方,太偏僻啦!别说去江陵市里,哪怕在双河镇,有几个知道咱们村的?”
陆小川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上面有啥好政策,人家都试点完好几年了,才能轮到徐家村。”
“市里有什么扶贫项目,咱们村都没人知道,谁记得你?”
“我也是……唉,这辈子稀里糊涂的,连句话都不会说。去了镇上,连镇长的边都挨不上。”
徐国强不停地唉声叹气。
陆小川先前就猜测着,可能是因为这档子事。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老支书,付行长是管银行的,他不管扶贫呀!”
“你这话说的。”
徐国强用烟袋锅把桌子敲得砰砰作响。
“管它什么政策,只要拨款,就得经过银行!”
“咱们在这山疙瘩里,什么都不知道,有好事能轮得到咱们?”
“小川,我也不求你别的。”
“要不……你去付行长那里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适合咱们村的政策。”
“我天天看新闻,国家正在大力发展扶贫产业。”
“可你再看看咱们徐家村,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委屈地说“我是干着急,一点咒念都没有呀!”
陆小川犹豫不决。
自己是帮过付志学没错,但是人家已经给了一百万加上三套纪念币的天价诊金!
如果再去叨扰对方,会不会有点不知进退了?
“小川,你承包山地那事,合同我都准备好了。”
徐国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纸。
苍劲有力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老支书本人,上面还盖着红彤彤的村委会大印。
“年的合同,承包费一年两千块钱,你交不交,什么时候交都无所谓。
上面还写了,等合同到期,你有优先承包权。
反正徐家村还在一天,我保证它世世辈辈都是你的。
改明我拿着去镇上备个案,它就正式生效了。”
徐国强拿在手里晃了晃,展示给对方看。
陆小川怦然心动。
玉峰山的面积往少了说也有四五百亩。
按照五百亩算,一年两千块钱,平均一亩才核块钱!
哪怕把山地圈起来,在里面养养鸡,摘摘树莓,轻松就能赚到几十倍上百倍的利润!
“老支书,您……”
陆小川欲言又止。
“你放心,事情成与不成,合同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好,那我就去找付行长打听打听。”
陆小川下定了决心。
哪怕自掏腰包,也要把这件事情办成。
“这就对了嘛!”
徐国强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小川,我看咱们村的年轻后生,就你最有出息。”
“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呀。”
陆小川不好意思地说“我哪里有什么出息,您真是说笑了。”
“一点都不说笑。”
徐国强目光锐利。
“人这一辈子,难得遇到贵人。”
“你才二十出头,就有贵人相助,日后绝对前途无量。”
“小川,你要记住。自己过得好了,也别忘了造福乡里呀。”
陆小川把头低下“我就当您是开玩笑,不过您说的话,我记住了。”
“拿着吧。”
徐国强直接把两份叠在一起的合同递了过来。
“两张都签上字,按个手印。你拿一份,我自己留一份。”
“老支书,您就这么给我啦?”
陆小川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你当我要拿它要挟你呀?”
徐国强爽朗地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小看我啦!”
陆小川尴尬地嘿嘿直笑。
“那我就签了。”
他唯恐迟则生变,抓起笔筒里的一根中性笔,刷刷刷在落款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给你。”
徐国强笑呵呵的把红印泥递了过来。
陆小川毫不犹豫,用大拇指沾上印泥,啪啪在合同上分别按下指印。
“成了。”
徐国强拿过一份合同,“小川,玉峰山往后就是你一个人的。想干点什么,别人管不着。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说的。”
“谢谢老支书。”
陆小川激动地把合同捧在手里。
石中泉,它终于是我的了!
“老支书,您也放心。我救过付行长夫人的命,还是能在他面前说上句话的。
如果他要是能帮得上忙,我一定给咱们徐家村争取上。”
徐国强用烟斗指点着他“你这小子,先前还蒙我,说什么跟人家不熟呢。”
陆小川挠了挠后脑勺“我是真的跟他不熟。再说人家已经给过医药费了,还给得不少。要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我也不想麻烦他。”
徐国强赞许的点点头。
“小川,你只要保持这份本心,将来必成大器。”
“老支书,您就别夸我了。”
陆小川不由脸红。
“你回去吧,记得把合同保存好。
等镇上审批过了,我通知你一声。”
徐国强心情极好,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说实话,国家发展是好事,城镇化让老百姓搬到城里也是好事。
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一天天萧条下去,他的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老支书,我先走啦。”
陆小川珍而重之的把合同叠起来收好,告辞离去。
他一路小跑,飞奔向自己的家。
这份合同在陆小川眼里,价值千金!
可得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收拾起来。
咣!
回到自己家,陆小川风风火火地撞开了院门。
“爸,妈,我回来了。”
他走到院子正中,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陆小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周萍那个娘们儿过来撒野了?
现下这种情况,家里出了什么坏事,陆小川第一个就想到她。
“妈,家里来客人啦?”
陆小川喊了一声,目光冷峻地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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