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大酒店。
天气燥热,酒店的停车场空空荡荡的。
保安蹲在墙边的阴凉处,一边吸烟一边低头玩手机。
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他麻溜地站起来,扔掉烟头收起手机,露出热情的笑容。
等车上的人下来,他站姿笔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容少,你来啦。”
“嗯。”
容兴安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带着张岩、光头等人往办公楼走去。
“唉,这地方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啦。”
“你这大少爷,说不定以后还得跟我同一条流水线打工去。”
没有客人,就没人给小费。
光靠那点死工资,简直入不敷出。
保安背地里奚落了一声,摇摇晃晃又回到了墙角的阴影处。
容兴安一路畅通无阻的上到了办公楼的三层。
走廊的尽头,就是容霜的办公室。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思索着等会儿该怎么和姐姐解释。
“兴安,霜姐看见我肯定来气,要不我先回去?”
张岩更加担心,脚步踟躇不前,打起了退堂鼓。
“你可不能走啊。”
光头连忙叫住对方。
他和张岩最为熟识,平时经常在一起厮混。
容兴安只是偶尔去狗场玩玩,两人并不算熟络。
“怎么?你还想赖上我啦?”
张岩的纨绔脾气发作,不悦地板起脸。
“少说两句,来都来了。”
“放心,我姐不是吃人的老虎,她也讲道理的。”
容兴安自己心里也没底,还是硬着头皮安慰道。
“呵呵。”
张岩干笑两声,容霜啥样,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急眼了那可是真动手啊!
“走吧。”
容兴安拉着他的胳膊,深吸了口气,用指节敲击办公室的实木大门。
笃笃笃。
“进来。”
容霜靠在老板椅的椅背上,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轻启朱唇。
“姐。”
“霜姐。”
容兴安和张岩缩头缩脑的,像是乖巧的鹌鹑似的,一进来就问好,然后乖乖地站在办公桌前。
光头本来一肚子怒火,路上都想好了,见了面先给容霜来个下马威。
可见到对面冷艳的女子,在她明锐的目光下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一肚子话语顿时烟消云散。
他站在张岩旁边,好像小学生一样垂着脑袋。
两名小弟对视一眼,也没敢进去,帮忙把办公室的大门关上。
“坐。”
容霜惜字如金。
容兴安招呼两人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并且给他们拿来饮料。
“小安,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容霜侧身对着他们,脸色冷峻,语气中有股引而不发的怒火。
“姐……”
容兴安低下头,磕磕巴巴地说“我们……”
光头憋不住了,他刚要说话,就被张岩狠狠打了个眼色。
“嗯……”
光头只好压下火气,把头别到一边。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令人心烦的蝉鸣和空调呼呼的出风声。
容兴安整理好思绪,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容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他停下话头那一刻,立即忍不住道“也就是说,你们忙活了两天,连陆小川一根汗毛都没伤到。还让人家咬死了一条狗!”
“容大小姐,你这话说得太轻巧了。”
光头忍不住发声“我那是普通的狗吗?你问问张岩,他最清楚。”
“黑虎最近打的一场,是不是四十万!”
“它是不是连赢了十三场?”
“光是配种费现在一次就一万八!”
容霜轻轻一蹬桌角,转过身体正面对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互相对撞。
光头的气势越来越弱,情不自禁想低下头。
“你们的是是非非我不想管,今天我是为了张岩的朋友,你弟弟对吧,为他出头。”
“合着你们都没事,就我一个帮忙的损失最大。”
“这像话吗?”
光头不甘又委屈地说。
“那你想怎么办?”
容霜掷地有声地说。
“容大小姐,你放心,我不讹人。”
“我也不要别的,要不给我把黑虎找回来,要不给我找条差不多品质的狗。”
“后天就打场了,火烧房子啦!一天都耽误不得。”
光头理直气壮地说。
“好!”
容霜一口答应下来。
“姐……”
容兴安连忙发声“斗犬不是普通的狗,能打的不好找。”
“有多难找?五十万?一百万?”
容霜也是下了狠心。
她自小性格就与柔弱女子不同,办事相当有决断,而且敢于承担责任。
事情是因她而起,再大的苦果她也得吞下。
“霜姐。”
张岩抬起头,苦着脸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光头跟人家较劲呢。后天就打场,就指着黑虎出力呢。”
“你给我闭嘴!”
容霜咬牙启齿地骂道,右手下意识放到桌面的笔筒上。
张岩马上捂着脑袋,拼命往后缩着身子。
“一条什么破狗,它要是那么厉害,怎么会被陆小川的狗咬死呢?”
容霜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光头。
对方来者不善,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来碰瓷的。
有钱人的身边总是不缺少这样的货色。
靠着讨巧卖乖接近目标,有机会就狠狠宰一刀,捞上一大笔。
“容大小姐……”
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那个什么陆小川,他的狗也不是普通的狗!”
“不信你问问他们俩,那狗是不是一百四五十斤?他那身体结构,头型、肌肉线条、咬合状态,绝对是一条优秀的斗犬!”
“再说,狗在自己家门前的时候最凶。”
“我就是没有准备,这才吃了个大亏。”
容霜半信半疑。
她知道陆小川的医术很厉害,但是养狗……
这和医术也不搭边呀。
“狗已经死了,我也没办法让它活过来。”
“容家是经营餐饮业的,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你到底想怎么办,划下个道来吧。”
容霜不耐烦地说。
光头犹犹豫豫,一咬牙站起来。
“容大小姐,您是有钱人,我就是个养狗玩狗的泥腿子,咱们俩不一样。”
“狗场就是我的命根子,一家老小吃喝也全指着它呢。”
“张岩知道,狗好不好,全看能不能打。”
光头一指张岩,“要是后天这场我不上,或者随便拉条狗去打输了,我这狗场名声就算彻底臭大街了。”
容霜用手托着下巴,吃惊地问“你想让我把狗场盘下来?”
“我可没这么说啊。”
光头连忙反驳。
“我的意思是说,最好你给我找条狗来,后天我打赢了这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不对?”
“要是找不来……您总得让我全家有口饭吃吧?”
容霜一脸严肃,冷冷地问“狗场多少钱?”
光头伸出一只巴掌“不多,五百万。我光是这些年投入的真金白银,就不下三百万。里面还有几十条狗呢,哪条都不便宜。”
张岩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光头,给你脸了?五百万,亏你说得出来!”
“你那场地是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就搭几个破架子,养几条狗,这就五百万?”
光头脸色阴郁,转过头去深深地说“你要是这样,咱们这兄弟就没法处了。”
“我的场地是租的没错,可还有二十多年才到期呢!”
“承包合同我都可以拿给你们看,一百万的承包费!”
“建设费用,各项开支,回头我都给你们列个清单,看看我到底讹没讹人!”
光头语气激烈,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容霜一时间也没办法分辨真假。
但是对方说得信誓旦旦的,加上她本来就属于理亏的一方,顿时陷入纠结当中。
五百万,实在太多了!
她本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哪怕一百万都能答应下来。
集团有钱了是没错,可这笔贷款是救命钱,哪儿能用在这种不着调的地方!
“容大小姐,你说句话呀。”
光头不满地说“今天我也豁出去了,你们要是不赔钱,这事咱们没完!”
“你想怎么个没完啊?”
张岩急赤白脸地说。
“张岩!”
容兴安连忙拉住他,“对不住光头哥,他性子冲动,我跟你道个歉。”
眼看着办公室里就要上演一场全武行,容霜厉喝一声。
“够了!”
“都给我坐下!”
张岩狠狠地瞪了光头一眼,这才在容兴安的拉扯下,坐回沙发上。
“光头老板,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容霜不冷不淡地斜瞥着他。
“您怎么称呼都行,只要给我把这事解决了,管我叫孙子都没问题。”
光头干脆利落地说。
容霜认真地打量着他“我看你好像一直有什么话想说,是吗?”
“这……”
光头神色变幻不停,欲言又止。
“说吧,一定还有第三种办法。”
容霜敲了敲桌子,平静地说。
“那个……”
光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要是能把那条大黄狗赔给我,咱们这事就算两清了。哦不,我再给你十万二十万都行。”
“好啊!”
张岩不忿地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叫你来帮忙,你还惦记上人家的狗了!”
“霜姐,咱们不用管,我看他能咋滴。”
容霜垂下目光,心中不断地思量。
“容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和那个乡下的小子什么关系。”
“一开始我是想买来着,但是听你弟弟说,他好像不缺钱。”
付志学因为一时气急,痛殴了容兴安一顿。
后来他还专门为此登门道歉,容老爷子立时大度地表示,玉不琢不成器,他的败家儿子就是打得轻了。
也是那次,付志学随口提起他给了陆小川一百万。
容霜姐弟俩因此知道了内情。
光头看她一直不说话,犹豫着说“要不,我再退让一步。你把狗借出来,后天帮我打一场,咱们这事也算过去了。”
容霜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
赔钱,她不想出。
可借陆小川的狗……
这让她怎么开口?
容霜懊恼地托着侧脸,内心挣扎不休。
光头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熬不住了。
“容大小姐,你倒是给句话呀,怎么解决咱们总得有个章程吧?”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容霜怀着一线希望问道。
光头斩钉截铁地说“要不您就把狗场接过去,我拿钱走人。要不,你就把大黄狗借来,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不容拒绝。
容霜长长出了口气。
“你让我考虑考虑。”
“最迟明天傍晚,我给你个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