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表情很是安详,带着浅浅的笑靥,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她带着不似凡尘的空灵,孤独地睡在属于她的水晶梦里。这样的女子,她适合晓月对梳妆,她适合浅湾相浣衣,她适合执手观夕阳,她适合对坐低眉笑。
——这样的女子是不适合风云变幻的江湖的,是不适合征战沙场,深入敌营的。
所以,她沉睡在这里,用八年的沉睡,证明了这样一个刻骨铭心的结论。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
墨台染用他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水晶棺材的表面,不顾上面蒸腾的冷气,就像可以摸到里面的人一样,就像可以通过冰冷坚硬的水晶传递自己柔软脆弱触动的内心一般,他不禁脱口喊道:“娘亲。”
说完便哽咽了,那是她的母亲啊,她梦里想象的母亲啊,他带着依旧朦胧哽咽的声音低喃:“我是小染,我是你的小染,小染来看你了,娘亲,小染定会找到爹,然后我们全家在一起。娘亲,小染,好想你……”如泣如诉,感天动地,连烛火都忘记了跳动。
花弄影走上前,轻抚墨台染的背,安抚着这个年纪本就不大,却硬让自己长大的孩子,是啊,他只是一个孩子。
他用飞快的速度成长,以罕见的天赋征服了整个沧海村,也征服了她不随便让人靠近的内心。可是,他只是一个10岁不到的孩子啊。他用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汗水去浇灌,用常人所达不到的努力,毅力,坚持去成长,去坚守,他走过的10年,定是不堪回首,惨不忍睹。
——他和她不一样,他亦和她一样。
花弄影边轻抚着墨台染的背,边低头望了下水晶棺材里的女子。螓首蛾眉,丽质天成,衣香鬓影间眉目如画,美得不可方物。最不能忽视的就是她清浅的笑靥,像是一朵娇羞的睡莲,含苞欲放。
她双唇暗黑,睡美人的毒已在她的身体里8年,8年里的很多很多都早已物是人非,而她依旧。她的双手紧握,似有担忧,又似有不甘,只是她只能睡着,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表达,一双纤纤玉手,就这样表达着很难以让人觉察的最真实的内心。
墨台染的心情终于慢慢回复,他站起来,俨然就像是一个小大人,看着棺材里沉睡的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最后说了一句:“娘亲,这是姐姐花弄影,不用担心,她会照顾我……娘亲,再见。”然后拉着花弄影的手就疾步离开,似乎慢一步就不舍得离开一般。
花弄影跟随着墨台染出了那个让她心潮起伏的房间。那个房间里躺着的是墨台染的母亲,而她的父母亲呢?——尸骨未见,尸骨未收,天人两隔。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望向天空,是啊,尸骨未收,那么自己更要活得更好,更好,那样才不让父母对自己失望,她笑了,眼角有点晶莹。
当她终于从自我的感觉里走出的时候,墨台染正在看她,不知是在研究她,还是只是看发呆的她,花弄影没有多想,径直说:“哪,小染,见过娘亲后你有什么打算?”
墨台染坚定地说:“和你一起去玲珑湾。”
花弄影很是吃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墨台染竟然能够这样坚定从容,毫不回头地选择她。她笑着对墨台染说:“那也好,齐家,就是睡美人里面的一味药:松花粉独有的家族应该也会去玲珑湾,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他们交换些,沿路也打听下你父亲的情况,没有消息的话,武林大会后我们去天山,好吗?”
墨台染望着花弄影,用一种很庄严的微笑说:“谢谢。”
“谢什么,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花弄影摸着墨台染的头说。
“废话。”墨台染故作冷漠地说。
两人和抱琴,阅书两位婢女告别,在墨台染出色的记忆下,走出了桃花林的阵。还没有放松的他们,不得不在桃花林的出口提高警惕。
微风不慌不张地吹拂,阳光强烈刺眼地照耀,空气冷冽肃杀地浮动,花弄影左手紧握毒药,右手执鞭,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动作,墨台染手执翠笛,眼神犀利,时刻等待着投入一场战斗。
落叶沙沙地在地面上不慌不张地摩擦着,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天地苍穹间,竟然只余下这样一种单调的声音,“沙,沙,沙”。
——还是杀杀杀?
伴随着清晰入耳的沙沙声,墨台染终于吹奏起了一曲悠长的歌曲:《白头吟》,以动制静,先发制人。音乐透过躁动不安的空气悠悠传给了在暗处伺机等待的刺客,铿锵有力,那群在暗处的人终于在音乐声中一个个出现,一样的装扮,黑衣着身,黑布蒙脸,黑刀在手,黑剑紧握,黑瞳肃杀。
墨台染吹着笛子,控制着人的心脉,又不断地躲过前来刺杀他的黑衣刺客,所触之处,杀手狼狈不堪,吐血倒地。
花弄影红鞭在手,没有半丝迟疑地向黑衣人甩去,所过之处,血肉模糊,所及之处,刀剑断裂。
刀光剑影间,诺大空旷的桃花林里任是没有多大的声响,放眼过去,暗白色的道路上,一群黑衣男子和两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人对峙。
墨台染手执翠笛,娇小的身影在那一片黑色的背影里,却不显得突兀,左肩的衣服已经被砍碎,破碎的衣料在空中翻飞,稍微有些伤到皮肉,脸色有些微的惨白,显然是刀上抹了毒药。他却恍若未知,继续吹奏着笛子,随着音乐的渐渐高昂,陡变,一个个黑衣刺客手中拿刀剑的力道都渐渐变弱。
看着依旧不知死活冲上来的杀手,花弄影姣好的额眉头皱了起来,她是不想动用手中的毒药的,这次有近二三十条生命了吧?可是,他们不死,就只能她和小染死,所以,她只能动用自己手中的毒药。
花弄影轻轻地按了一下手中作为装饰用的长生果的机关,其中的粉末便顺着机关口缓缓倾泻而出。
那是她最为骄傲的毒药之一:沉鱼西施。
自古有云,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知沉鱼西施,在场的杀手是否有福消受的起?花弄影无奈又苍凉的笑意开放在嘴角。
对不起,本不想杀了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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