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胡世衡自与何战豪分别后,一径向安徽去了。
打听得石达开并未在安徽,乃是过年间去了天京述职。
世衡倒并不着急,就直接投了军,在大营注册完毕,就从伍兵做起,他也心安理得。
他只想亲眼瞧一瞧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石达开,别无他求。
天国的等级制度十分不一样,一方面上层的高级官员非常之多,自天王在天京登基之后,前后封了上千个王,然这些王都是小王。
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这几位王才是真正的亲王级别,东王级别最高,其余各王均受东王节制。
另一方面,下层的官员都仿照《周礼》规定设置,朝内正职官员共有四级,分别为丞相,检点,指挥,将军。
而军中正职官员有七级,分别是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而司马以下,便是伍兵了。
所有百姓均实施天朝田亩制度,将普天下(当然是天国占领区)的土地按人头平均分配给每个百姓,所有财产都视同公有,男女平等,实行供给制。
大家一起出工,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平均平等。太平军中也一样有许多女兵,待遇与男兵相同。
世衡来到这里,倒仿佛是进了世外桃源,一切都是新鲜的,未曾见过未曾知晓的。
听着太平军的讲述,简直是难以相信。
然而这些都是真的。
所有的天国人敬称天王为“上帝”,拜上帝教,对天王能够拯救百姓于水火深信不疑。
世衡对此言论并不作辩论,就姑且听之,入乡随俗。
反正他也仅仅是为了翼王而来,其他的,他并不在意。
直到小麦夏收前,罗泽南大败太平军,占领了武昌,汉阳之后,石达开才回到安徽。
为何他这次回京述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呢?
是由于他看出了之前实施的天朝田亩制度的缺憾,此次述职便提出了崭新的看法和措施。
他希望天王组织各地人民登记户口,选举基层官吏,又开科举试,招揽人才,建立起省、郡、县三级地方行政体系,使太平天国真正具备了国家的规模。
与此同时,整肃军纪,恢复治安,赈济贫困,慰问疾苦,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
然后制定税法,征收税赋,为太平天国的政治、军事活动提供所需物资。
天王洪秀清也看到近几年由于天朝田亩制度的局限性,导致百姓劳动积极性不强,国库空虚,人才缺乏,军备物资短缺的现状不可忽视,所以听取了翼王的建议。
天朝朝廷进行了大举改革,放弃了完全平均的极端空想,改为符合实际的经济政策,以图大计。
不期这时候罗泽南和塔奇布突然出兵,趁虚而入,竟然使太平军节节败退,接连夺取了武昌和汉口等重要城镇。
一时间天王震怒,着令翼王石达开任西征军大元帅,速回安徽,筹备光复武昌事宜。
石达开回到安徽以后,认真听取将领们汇报,与众将详加分析后认为,太平军与湘军最大的差距在于湘军有水师而太平军没有。
武汉各镇均据长江之险,若有水师,从水路进攻,日行千里,其战斗力与步军甚至于骑兵相比都不可同日而语。
况水师有大炮,炮火攻击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故当务之急是速速筹建一支相当有战斗力的水师。
说干就干,翼王命人将湘军的军舰样式画下来,依影造型,开始造军舰,同时加紧招兵买马,操练水师。
自石达开回到安徽,胡世衡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得很。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崇拜已久的英雄了。
此时石达开年方二十三岁,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
然而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行如风,坐如钟,大军面前讲话声音中气十足,哪怕最后一排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要他往军前一站,三军肃静无比,鸦雀无声。
他的威严从来不靠杀伐决断和嘶吼来表现,他只需要用眼神凌厉地扫过,你就会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什么事也隐藏不了,除了服从,别无他念。
此刻一听说要筹建水师,胡世衡二话不说,先自报名要求参加。
水师招兵的要求很高,不是寻常百姓强壮即可。
要求身怀武艺,精通水性,视力精准,力气大,且无晕船的毛病,无海鲜过敏的毛病等。
这些对于打小习武且长在水边的世衡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很快就通过了水师征兵的各项检测,并参加了水师紧急操练。
在操练过程中,由于武艺超群,成绩优秀,世衡逐渐为旅帅所赏识,不日便提升为卒长,率领一支约二十人的小分队,可驾一艘小船进入战斗了。
很快,翼王亲自率领水师在汉口,九江两次大战湘军,湘军大败,溃不成军。
主帅曾国藩督军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一想到那石达开年方岁,论年龄比自己小了岁
论资历,自己身为兵部侍郎,官至湖北巡抚,那石达开乃是一介草寇。
论兵力,自己的水师已经承建一年多,耗资巨大购买枪炮火药,练兵多日,那石贼的水师方才成立不过两三个月,就连军舰也是模仿自己刚刚建造完毕。
谁知这一战竟使湘军损失大小战船余艘,甚至连自己的座舰都被俘了。
不但自己落了个仓皇逃窜的丢人名声,连自己的文卷册牍一应俱失,实在是无颜去见咸丰皇帝,一心只想投江寻死。
他几次投水,后都被下属救起。
醒来后又要策马向石达开的大营奔去,以死相拼。
吓得罗泽南将军等部下百般劝说,方才放下了求死的念头。
这次战役太平军大获全胜,不止是光复了武昌和九江,更重挫了清廷水师。
逼得曾国藩归隐家乡,不愿出山,只因皇上不准,无奈只好继续领军南昌。
而翼王的威名更是散播天下,无人不服。
世衡也由于战功卓著,被提升为旅帅。
他如今已经俨然是一位将军了,身披白色战甲,头带簪缨头盔,胯下一匹白马,站立军前,人都称奇,莫不赞叹。
他出众的人品和孤傲的气质,很快引起了一位女将的注意。
这位女将不是别人,正是石达开的妹妹石秀姑,小名细妹的。
石细妹年方二十,英姿挺拔。虽年纪不大,却已随军有两年了。
她跟着哥哥练武,身手也不错。
天国中男女平等,细妹也有了军职,原是一名司马,自九江一战后,细妹擢升为卒长,率领着五十多人的娘子军。
自世衡脱颖而出后,细妹也被他的桀骜不驯勾起了兴趣。
她一直盘算着,倒用个什么方法戏弄于他,杀一杀他这目中无人的脾气,使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日后若哥哥器重于他,也好收服。
不然似这般刺头一样,谁做他上级,只怕他也不服。
但是用个什么方法,既能收服他,且又不伤害他呢?
这件事可有些费思量了。
这日细妹回到营帐,女军士小云送上今日的份餐,她净了手脸,便坐下吃了起来。
正吃得香,忽有军士小悦来报“回禀卒长,您吩咐详查的胡世衡一事已有结果。”
细妹边吃边说“你且说来我听。”
军士小悦回复“胡将军祖藉两广一带,后因江湖追杀流落至河南巩县定居。他身怀绝技,不但熟练家传的胡家枪,且精通南拳,武艺高强。目前家中还有一位老娘,兄弟姐妹俱无,尚无婚配。”
细妹刚想说什么,忽听军士小悦补充了一句“本次论功行赏,胡将军已升为旅帅了。论级别,高于卒长您一级。”
细妹白了她一眼“你话有点多噢!”
军士小悦忙低头,心中暗笑,石将军如此细访胡将军,是为了啥?
细妹又吃了两口饭,把食盆推向一旁,站起身来,就在女军士小云端着的脸盆中净了手脸。
而后像是自言自语道“他素日品行如何?可曾违反军规?”
小悦一边又拧了一把热毛巾递与细妹,一边说“胡将军可规矩了,除了当值,基本上都在营帐闭门不出,听军士说,不是练武就是看书,从不吃酒玩耍的。”
小云已将细妹的家常衣服寻出捧在手中,等着她来换装。
小云问“你打听得倒仔细,也许他私自进城去玩耍,别人不过不知道罢了。”
小悦不高兴地说“我可是听他身边的军士雷虎说的,雷虎天天跟着他,难道他还不知情吗?”
细妹又问“雷虎天天跟着他?我却不信。听说还有个王康也是他的随身卫士。”
小悦喃喃道“王康属下不太熟悉。”
小云指着她笑道“雷虎你就很熟悉是吧?你们是怎么熟悉起来的?”
小悦的脸刷地红了“我与他本是同乡,他妹妹与我自小玩在一处,当然更熟悉些啦!”
细妹也笑了“别理她,你熟悉你的,我们不拦着你。”
小悦听出话里的意思,更害羞了,把身子一扭,凸自开始收拾屋子,擦拭器具,竟不说话了。
细妹冲小云努了努嘴说“小云哪,那你再去打听打听,那雷虎不跟着的时候,胡将军是否出去玩耍过,若出去了,都玩些什么?尤其是,若有违反军规的,立刻回来报我,我好报知翼王,治他一治。”
连小悦也忽地转过身,两人一起望着神气活现的细妹,神情非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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