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铮自分家后,与秀坤经历了岳父久病去世以及三子出生等繁琐杂事,好容易平静下来,医馆也渐渐步入正轨,有了收入,家里逐渐安定下来。
距离老太爷和父亲去世也已有一年多了,春天的时候给两位老人办了一周年纪念。
照理说老太爷的周年由大爷主持安排,父亲的应由云铮主持安排,然二位去世时间相距太近,又是至亲,大爷开了祠堂商议之后,决定把二位的周年一起办,所有费用都由族中出。
周年过后,四爷四奶奶便向大爷提出,云铮的过继到底还算不算数。
大爷的意思,在李鸿祎去世的时候,这事已经当众提议过作废了,就不要再提了,然而四奶奶不依。
“当初可是在祠堂里行过礼,写了文书了的,哪能说不算数就不算数呢?就即便是想不算数,是不是也得有个仪式呢?”
“那你们双方的意思呢?若是都不愿意,那咱们就开祠堂再解除了过继关系,你们先商议商议吧!”大爷沉思了一下谨慎地说。
“我们倒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自己也没有儿女,将来这一份家业也愿意给云铮两口,就看他二人愿意不愿意孝顺我们了。”四奶奶翻了个白眼,懒声说道。
“那既是这样,我去问问云铮两口,若是都愿意,那祠堂也省事不必再开了,文书也起过了,就继续吧,该孝顺孝顺,该兼祧兼祧,行吧?
若是他两口不愿意,再说。
我看云铮两口是个孝顺孩子,不会不管你们的。”
大爷承诺了这话,自然得亲自去问一问云铮两口的意思才好。
只是四奶奶这一番话,显然是把云铮两口放在火上烤。
若是不答应,那是不孝顺,家业将来都给你承继了,你还不愿意,况且有祠堂文书在,由不得你。
若是答应了,此后便是多了一层公婆,日子不会好过。况且四奶奶这性子,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啊!
云铮听了大爷的话,默不作声。大爷知他是害怕坤娘受委屈,便转向坤娘,问道“少捷他娘,你的意思呢?”
坤娘见问,倒爽利答道
“四爷四奶奶无儿无女,莫说我们已然过继了不能不算,就是没有过继,也是血亲,决不能不管。
大爷放心,云铮和我不会放下他二老不管不顾的。
只是一条,若说过继了,便不让照管小娘这边,那我们是不愿意的。”
大爷听见说,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原是过继,有了这后面的话,就算是兼祧,我也开祠堂改一改文书,这个没有问题。”
大爷很满意地走了。
云铮却不放心地问妻子“唉,你答应得倒快。哪那么容易。
四奶奶从前欺负你的事情你忘记了吗?若是再欺负你,可怎么办?”
坤娘笑道“如今他二老年纪大了,正是依靠我们的时候,一则我们过继了,不管他们是不孝,二则以后他们为难咱们也有限,你媳妇也不是等着受气的主儿。放心。”
云铮笑道“当年不知给害得多难受,生那么大的病,给我吓那样。
现在还这么逞能,到时候我救不了你,你可别哭噢!”
“不,我就哭,就让你救,你不救谁救?!”
“好好好,我救,我救。”
云铮虽口中答应,心内却虚,真心是害怕这位嘴上不饶人的继母娘啊!
坤娘又道“少捷入学堂已有一月有余,眼看就要入冬,你进城一趟,去看看孩子的住所,可有准备炭火,另外冬衣冬被也得安置一下。
前儿厨房炸了些肉丸酥肉,你也带去一些给孩子吃。”
云铮点头答应。
翌日,云铮雇了辆马车,把准备好的冬衣冬被棉鞋以及吃食都拿上车,就进了城。
来到学堂已是近午时分,正赶上少捷和志航一起下了学,正准备去食堂打饭。
一见父亲到来,少捷十分开心,忙招呼父亲一起去食堂开饭。
云铮也想看看少捷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便跟随着少捷志航一起来到食堂。
刚刚进了食堂门口,就被一个学生从后面猛撞一下,险些跌倒。
却原来一平素里一下了学,就有学生饿得不行,疯狂冲进食堂打饭,顾不得前方是否有人,就冲撞过去。
同学们互相冲撞一下原也平常,素日里也就是背后骂上一句就完了。
只是今日少捷一见父亲挨了撞,倒比他自己挨了撞更使他愤然!
他二话不说,上前就揪住那个比他高出将近一头的同学,用手指指向他的鼻子尖,厉声说道
“干什么呢你?饿死鬼托生的吗?敢撞我爹,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同学原本一看撞了人,有些不好意思,不料被少捷这样一激,倒也硬气起来
“咋地,撞都撞了,还想咋地?谁还没有个爹?有啥了不起?”
云铮忙上学拉架“算了算了,没有受伤。”
少捷瞪他一眼怒道“什么算了?!不能够!给我爹道歉!”
那同学心虚地望了一眼云铮,想想毕竟是长辈,不好得罪,就点了个头低声一句“不好意思,对不住了。”
少捷方才把他领子猛地一松,又向他一指道“算你小子识相,去吧!”
那同学悻悻地走开了。
云铮心中十分不安“少捷,你刚来几日,怎地变得如此猖狂?
出门在外要学会忍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多大点事,不值当的。”
少捷本为云铮出气,却挨老子当着同学一顿训,心中大为恼怒
“你这是向着外人,倒不向着我?我还怕你被撞了受委屈,你倒怪我?你是我亲爹吗你?!”
说完把饭盒“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也不顾志航的拦阻和呼喊,竟自跑出了食堂。
把云铮闪在一边,十分尴尬。
周围同学都悄悄环顾这边,云铮不便久留,捡起饭盒,也走出食堂,打算去找儿子。
志航跟出来安慰云铮
“姑父,你莫生气,也是少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些人就喜欢为难我们俩,他虽性子急,平常也都忍了,今儿是看您被撞心里气不愤才出手的,您冤枉他了。”
云铮后悔莫迭,二人急急出门去找少捷,一直寻到学堂大门外一所小酒店里,方才看见少捷一人独自坐着喝闷酒,面前只放了一小碟花生米。
云铮和志航忙进店坐在少捷面前,少捷垂下眼,捏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一仰脖子,一杯酒下了肚,并不看云铮。
云铮按住少捷续酒的手说道“儿子,为父误会你了,你莫怪我。
我也是怕你在外面惹事生非,万一受伤生病,你母亲不知该多担忧,故此说了你两句,是我的不是,你不要再喝了。”
少捷听见说到母亲,脸色方才温和下来,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忙扭头用手擦了。
许久才说话“有话你回屋教训,当着食堂那么多人,我也要脸啊!”
云铮安慰道“是爹的不是,别生气了。想吃点啥,叫小二来点,咱爷仨在这里尽情喝上一杯。”
少捷扑哧一声倒笑了“平常在家你就没喝过酒,你行吗你?”
云铮指着少捷说“你还小,浅尝辄止,再喝小心我告诉你娘打你。”
少捷也听话地放下了酒杯,要了一碗面,一碟炖羊肉,一碟熟牛肉,就着面吃了个饱,就回学堂去了。
云铮回到家,把情形详细叙述了一遍给坤娘,坤娘直笑个不住
“想不到我儿还挺有力气,也不过才岁,就有如此胆量,倒不怕他在外面受人欺负了。
嗯,虽则你俩干了一仗,我却心里挺舒坦。”
云铮嗔道“你倒是舒坦了,害我吓了一跳,不妨少捷如此性子烈,再长大些更管不了了,不要在学堂惹出事才好。”
坤娘道“不妨事,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他不那种没分寸的孩子。”
云铮又抱起少康说道“是啊,哪能都像这个吃饱就睡,睡醒就拉,拉完再吃的小家伙似的,啥也不用忧愁啊!”
少诚听见这话,突然接了一句道“爹不用愁,还有我呢。”
夫妻俩相视一眼,不觉大笑起来。
自此后,夫妻俩不止是要奉养小娘,还要同时奉养四爷四奶奶二老。
每天做了饭,第一碗必得盛好用托盘趁热给四爷他们送进房间,约摸吃完了再送去茶水果盘,同时收了碗碟,早起洗脸水,晚间洗脚水,一年四季衣服鞋袜一样也不能少。
如此一来,平空地又多了两个人的活计操劳不说,还多了许多的花费。
云铮渐渐感到这个诊所的收入有些不够用了。那三十亩薄田也难以维持了。
无奈四爷四奶奶守着自己的财产,一星也不肯出,只等着云铮两口孝顺他们。
坤娘不得已,只得和小娘一起,闲暇时做些针线拿出去换些东西回来。
好在收获季节,何家的两处田庄还能收些租子回来,不然,只怕这一大家子的吃喝都要成问题了。
看看少康能吃饭了,就将乳母也辞去了。这样,家里除了一个厨娘和一个跑腿小厮之外,再无其他的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