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节,李青瑶下班回来在家里挪衣柜,突然放在衣柜顶上的琴匣子砸下来,正中脑袋,眼前一花。
伸手捂住被砸的地方,还好没流血。
“殿下饶命,贱侍不是有意撞倒殿下的。”一道惊恐至极的声音传来。
李青瑶用力眨了下眼睛,才逐渐从眼冒金星的状态缓过来,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名宫人正跪在她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磕得梆梆响,地上留下了一滩血渍。
对了,她总算想起来了。
之前暑假某一天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女尊男卑的国度,还成了大周的四皇女,寄养在君后膝下。
今天是中秋节,君后令她准备家宴,她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后,让随从远远地跟着,准备随便逛逛,没想到运气不好,假山转弯处迎面撞上了一个宫人,被撞到假山上。
现在撞她的人正在跪地求饶。
李青瑶没准备轻易放过他,让心腹侍卫把人先关起来盘问一番,待明日再交给君后处置。
她现在只是个普通皇女,不好越过君后处置宫人。
刚才一撞本来都回到现代去了,这下又回来了。
“殿下,要不传太医过来。”竹清问道。
竹清是李青瑶身边的掌事郎官,平时在宫里的起居都由他打点。
“不必了,宫宴快要开始了,再传太医兴师动众的,君后知道了怕是要问罪。”
君后膝下没有亲生的女儿,其他皇女的生父又身份贵重,为了能有个女儿傍身,只好收养了出身低微的李青瑶。虽然还指望着这个女儿,但平时对李青瑶多有苛责,一心只盼着李青瑶能压住姐妹。
竹清比李青瑶大几岁,在君后收养李青瑶之前就被拨给她了,是以李青瑶对竹清比其他宫侍都更信任一些。
“那奴才给殿下重新梳一梳发髻,把额发放下来一点,好歹把伤处遮住。”
李青瑶只是额角处青了一小块,远看不算明显,只要放下一点额发,近看也不会注意到。
李青瑶点点头,想到一件事,对竹清道“前面就是今晚前来献艺的教坊司艺伎住的地方,我们去借一下地方,顺便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为了低调些,李青瑶只带了竹清去,二人还未进门,就听到艺伎们打打闹闹的声音。
“你说陛下会不会看上哪位兄弟,收入后宫啊。”
“得了吧,教坊出身还想进宫,陛下多的是名门闺秀抢着嫁。”
“那可说不准,闺秀就一定比咱们强吗?不都是长着一样的玩意,还能多出了一个不成?”
“是,你那玩意儿一个顶俩,等当上侍君了,可别忘记咱们兄弟。”
“你们可算了吧,皇上就算要纳,估计也是景公子,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有理有理,咱们景弟弟,可是花了重金,让爹爹安排了一曲独奏,谁能比他更招皇上的眼。”
李青瑶听着一群年轻男性调笑着要给她当小爹,一阵尴尬。
所幸艺伎们的管事爹爹及时出现,厉声训斥“小蹄子们管好自己的嘴,这是宫里,不比外边,死个把人可不算个事。”
竹青前去通传,管事爹爹见李青瑶居然亲自过来视察,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出门来拜见。
刚才还一个个争着给她当小爹,现在全都安静如鸡,唯恐四殿下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降罪下来。
“都起来吧,”李青瑶不欲为难他们,“我只是随便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以为李青瑶没听到他们的胡闹之语,逃过一劫,都暗中长舒一口气。
管事爹爹道“殿下像要检查哪个表演?。”
李青瑶想到刚才艺伎们谈话中提到的独奏,想着人越少越好,就吩咐道“我记得有一曲独奏的筝曲《春江花月夜》。”
管是爹爹闻言回话道“是有,是奴侍手下最出色的孩子准备的节目,艺名叫小景。现在正在后边准备着呢,要不奴侍立刻把他叫来给您看看?”
“不用了,你带路我过去看看,其他人都不必跟着。”
管事颇为机敏,叫莺莺燕燕都在厅前候着,又支使小仆赶紧去内院通知其他艺伎,叫他们都集合好,跪迎皇女。
李青瑶走进内院,便看到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行了,都免礼,哪个是小景?”
众人都悄悄看向一个方向,而他们目光的焦点,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少年,低垂着眼,似乎很紧张。李青瑶总觉得这双眼睛有点眼熟。
管事看小景傻愣愣地,毫无反应,唯恐见罪于皇女,赶紧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发什么呆呢,殿下问你话。”又转向李青瑶,欠身道“都是这孩子胆小,头一回进宫,不懂事,被殿下的威仪吓着了。”
小景被打了一巴掌,回过神来,赶紧走上前一步跪下“殿下恕罪,奴侍就是小景。”
李青瑶本就是随口找个理由,艺伎的节目从挑选到排练,都有宫内的郎官嬷嬷全程盯着,竹清也来检查过几轮,也没想太多。
“起来吧,去里边弹一曲试试,其他人都退到外面去。”
管事闻言微讶,以为李青瑶是冲着小景来的,也不敢质疑半句,赶紧遣散内院的艺伎。
小景战战兢兢地请李青瑶准许他回房取来筝,李青瑶反而表示可以直接去他房间里听就行了,不必多跑一趟。
小景不敢辩驳,领着李青瑶过去了。
“借你的妆台一用,你有意见吗啊。”在小景紧张地调试琴弦时,李青瑶随口道。
小景险些被吓得拧断琴弦,听得原来是件小事,不是把他怎么样,赶紧回话道“殿下随意。”
“那你也开始吧。”
小景闻言,不敢磨蹭,叮叮咚咚地弹奏起来。
竹青则赶紧过去给李青瑶梳发,一边替她委屈“殿下也太委屈了,还得用这些妓子的东西。”
“无碍,小事而已。”李青瑶一向很看得开。
竹清手巧,把发髻松开一缕,拨出碎发,再拿起剪刀修剪少许,看着恰好挡住撞到的地方。最后将发髻调整一番,使之与一侧放下来些许的额发和谐一些。因为调整不算大,不到一刻钟,竹清就梳好了。
另一边小景还在演奏着《春江花月夜》,曲声悠扬,神态从容,心态很不错,没有因为临时演奏出现半点差错,这样晚上到御前献艺应该也没问题。
李青瑶说是来视察的,就耐着性子听完了这一曲。刚才听前厅的议论,以为这个小景是个有心攀龙附凤的俗人,但是听这筝曲,意境开阔,气韵从容,倒是半点不俗,不由得改观了一些,说不定那些人只是嫉妒罢了。
即使是怀着目的来的,人也算胆大,入宫固然危险,但却是教坊中人为数不多能摆脱贱籍的方法之一,还有机会平步青云,就是她说不定将来就得喊小爹了。
李青瑶稍微来了点兴趣,待他演奏完毕,就赞赏道“很不错。为什么还蒙着脸,难不成御前献艺的时候还要蒙着?揭下来。”
小景犹豫了一瞬间,就听命取下了固定面纱的发簪,面纱瞬间滑落,露出一张熟悉的小脸。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了很多,五官没太长开,但是李青瑶还是一认出来了。
李青瑶好你个陈景初,管我叫妻主,原来之前想当我小爹。
李青瑶一瞬间产生了很多猜想,之前回到现代的时候不记得在女尊国的事了,但是联系陈景初的描述,就猜到他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夫侍之一,所以看到自己就喊妻主。
李青瑶刚才还在想陈景初也是教坊出身,会不会是在这次进宫献艺的时候,被自己收房的。听到他叫小景的时候还没警觉,毕竟不清楚是哪个字,她还以为是“小璟”之类的。没想到啊,原来人家很有可能是冲着给自己当爹来的。
皇女殿下一直盯着自己看,小景觉得一阵羞赧,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是他容貌太出众了,皇女殿下一见钟情?那他要怎么拒绝才好,这次他进宫的目的就是要被皇上看中,进宫当妃子,万万不能跟皇女纠缠不清。
李青瑶心里一阵没来由地恼火,虽然陈景初现在还不是他的夫侍,但她还是觉得头上有点绿,忍不住出言暗讽“好出色的样貌,怕是母亲看到了也会心动。”
小景心里一突,连忙跪下辩白“奴侍不敢有非分之想,皇帝陛下是乃圣人,怎么看得上奴侍卑贱之身。”
“卑不卑贱还不是圣人的一句话,你这话可没半点诚意。”李青瑶冷声道,言语间隐含怒气。
小景悚然一惊,不敢随意回话,唯恐被治罪,只敢一边磕头一边说“奴侍不敢”。
李青瑶在他磕第一下的时候就后悔话说重了,想到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额头上磕破了一块,这就跟额头杠上了,又磕。
“好了!抬起头来!”李青瑶赶紧制止。
小景立刻停下,抬头垂眼,不敢直视皇女,态度极尽恭敬。
好在额头上没磕出什么痕迹,看来陈景初刚才都是做戏给自己看啊,头上有伤御前献艺就没戏了,决心很重嘛,刚才那样换个人来,怕是恨不得磕出个重伤好逃过一劫,陈景初倒是还记得保护脸。
李青瑶走近跪着的陈景初,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胆子不小,听说这一曲独奏是你重金贿赂管事,得到的机会。说说看,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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