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舒文起身的时候,是拉着庆亲王爷的手走的,大概喝得半熏,竟拉着王爷径直来到内堂。
内堂此刻全是王府家眷子弟,他走到一半觉得不妥,脚步顿了一下。
庆亲王爷担心他喝醉酒步态不稳,喊小七前来搀扶内官进去休息。却不料舒文一把拉过穆如止戈的手,说道“给我准备一碗醒酒汤,等下回到宫中可不能带着酒气伺候陛下。”
打发小七走后,舒文又伏在庆亲王爷耳边低声说道“过了!过了!”
“过了什么?”庆亲王爷心中一怔,却又不敢深想,只是有些不安地问道。
很快,醒酒汤端了上来,热水和毛巾都准备好了,一旁丫鬟伺候舒文洗漱完毕,又请他喝了醒酒汤,整个人酒味淡了,舒文这才说要回宫复命去。
内官舒文及其他宾客全都走后,王府里只剩下人们在清场,整理整个婚礼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庆亲王爷就被王妃喊到了她的屋子,在王妃的震怒下,王府一直隐匿的刀光剑影急剧地拉开了帷幕。
如果放在以前,王妃无论如何都会忍上一忍,不说与王爷正面开干,就是撕开脸来说些重话也要掂量几次才会开口。
今天到场的所有宾客,肯定有不少是皇帝陛下派来的眼线,肯定会将今天婚礼的规格和场面如实上报,肯定会猜测他这个王府主事人下一步的打算,然后推出一波传言再夸大影响,用舆论冲击老大再造成王府事实上的伤害。今天是老二大喜的日子,王妃强忍着没有破坏这种气氛。
婚礼一结束,王妃就开始发飙了,手掌一拍桌面,骂道“穆如彻,你什么意思?是想抬举那个李贱人来打压我吗?”
庆亲王爷一旁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吗?这不过走个形式而已!”
“什么形式?你要知道,今天的婚礼一结束,所有人都会说老大穆如闽越失宠,老二穆如弧突有望成为世子,而这个舆论有可能左右宫中意见。”
“王妃多虑了,皇上怎么可能这样做呢?”庆亲王爷摇头苦笑道。
“穆如彻,我警告你!”王妃气得胸膛不停起伏,歇了一口气缓缓又说道
“若是影响到老大的前程,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王妃院子里的下人们早早就躲到了一边,眼前王妃的怒火他们好像跟没这回事一样,受王妃调教她们自然也心向着王妃,私底下也在说王妃受委屈了。
王妃委屈不委屈不好说,他们看到王爷今晚没留宿,耷拉着脑袋一脸阴郁地出了院子,朝自己书房方向走去。
果然就如王妃猜测的那样,老二穆如弧突的婚礼才过去一天,京都就悄悄传出了这样一个消息,庆亲王府的庶子甚得皇帝陛下和庆亲王爷宠爱,有望立为世子!
流言这东西飞起来是不需要翅膀的,很快京都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个消息。
燕王府里那个坏东西心里开心得很,昨天看了庆亲王府的场面和规格,他就知道,庆亲王这个王八蛋这次肯定要栽了。
燕王爷在京都的风评一向不怎么好,所以当他带着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走上街道,了解内情的人一度以为这事八成就是他燕王爷做的。
因为婚礼前他就掺和了庆亲王的家事,说婚礼要如何如何排场,否则就是落他燕王府的面子。这些话外人不一定完全相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燕王和庆亲王两家斗了好些年,这事众所周知。
李侧妃坐在自己屋里还一无所知,老二的婚礼刚结束她还沉浸在昨日的排场中,脑子里想着以后种种的美好,想到有一天老二能等上世子之位,脸上灿烂得像是六月的飞霞。
宰相张辅之坐在崇文阁的上首,手指拨拉着颌下的美髯,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张大人可以笑,下面的臣僚可不敢笑,说道庆亲王府的家事这不是给人家火上浇油的事吗?搞不好庆亲王爷若是知道了,拿起手中的剑鞘当众殴打自己,那也是有可能的,谁愿意去捋那位王爷的虎须呢?
“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事的?”张辅之终于停止了他的怪笑,看着下属们问道。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旁边的那位副手,他扶了扶脸上的镜框,朝下面的几人说道“无妨,今儿只闲聊不八卦,出了这门谁也没说过。”
坐在下首第二的臣僚说道“谣言止于智者,看平日庆亲王爷行为,倒不像是要将老二扶起来的样子,这外面的是非自然不是真的。”
张辅之又笑了笑,这次的笑没有古怪,倒是有几分阴寒,像是笑中杀人的味道。
下首第一的那人说道“这样的流言,下官实在是想不起来会有什么好处?”
张辅之摇摇头说道“会没好处么?”
“噱头么?炒作么?”有人小声地嘀咕道。
张辅之很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得不错,就是噱头炒作而已。不谈了,搞不好庆亲王府要倒大霉了!”
就刚刚,燕王爷带着一脸的喜色来到崇文阁,神秘兮兮告知在座的诸位官僚臣子,如今京都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一消息,说完了又马不停蹄、风卷残云般地溜出了崇文阁。
他知道他来到崇文阁是违制,所以就这片刻功夫他散播这样一个重大消息后又赶紧溜走,谁也不能说他什么。他没有干预崇文阁政务,也没有干扰崇文阁臣僚们的工作,更没有到崇文阁偷盗朝廷重大政策及相关文件,他只是好心来八卦一下街道的新闻而已。
他还要去温室殿,去皇帝陛下跟前说说今天在街上听到的八卦,出了温室殿他还要去其他几家王府,继续他的里程。
皇帝陛下听闻他求见,很纳闷地“嗯”一声,今天非上朝日、非王侯觐见日他这风风火火的着什么急?平日也没见他拿出个有用的提议或上疏。
“你是怎么看待这事的?”皇帝陛下听到这消息后不经意地问他。
“臣弟以陛下的意见为意见,以陛下之是而是。”燕王爷很恭敬地回答,肥胖的肚子顶着,他想弯腰都看不出他已经弯腰了。
“老滑头!”皇帝陛下骂道。“你来就只为说这事?朕已经知道了,你可以退了!”
“就这事,那臣弟就退了哈。”燕王爷打了一个哈哈就弯着身子退出了温室殿。
很快,皇帝陛下的后宫也收到这一类消息。
长春宫中,娴贵妃躺在贵妃椅上,正玩着豆蔻指甲,宫女春梅笑盈盈地说着刚刚从食监司打听来的消息,说着庆亲王府的趣事。
娴贵妃也没有制止她说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刚做好的指甲,左看右看。
长信宫中,栗妃正饶有兴致听着宫女给她说的八卦,心跟着飞了起来,就想着跟皇后娘娘说道说道,便带着春香借看望皇后的由头来到凤仪宫。
牧云皇后听到栗妃带过来的消息,一边命人给栗妃上茶,一边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和她闲聊。栗妃坐了小一会,觉得该说的话都说了,就带着春香离开了凤仪宫。
栗妃前脚出了凤仪宫,牧云皇后立即命人带口信请太子过来一趟。太子接到传话很快就来到凤仪宫,对母妃的吩咐只简单地说了句“孩儿知道了!”
显然太子弘对这事也是略有所闻,庆亲王府的事他略知一二。总之是有心之人搞的一套舆论借此打击庆亲王府,让庆亲王的家宅不安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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