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到哪里了?”
苏婠声带像是被损坏了一样,干涸嘶哑,仰头问道。
佣人一怔,有些心虚的避开视线。
刚才顾先生的确是回来了,只是刚到门口,就不知道接到谁的电话,急促的重新离开。
这一走,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佣人刻意避开这个问题,而是轻声的宽慰,“刚才医生说你身体有些贫血,需要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可每句话,都像是一块石头,咻然落下,轰然沉了底。
果然。
苏婠的手攥的很紧,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那股酸涩涌上,却偏偏眼睛干涩的没一滴泪水。
她垂眼看了看手腕,低头轻嗤了一声,想要见到顾景宸,只怕是要她真死了才可以。
“苏小姐。”佣人诧异的看着她的手腕,包裹的层层纱布上,渗出了血。
可她的神情却没任何的变化,眼睫垂着,下巴尖瘦的有些吓人,无端的让人心里跟着酸涩一颤。
佣人没说完的话,重新咽下,最后只变成一声轻轻地叹息。
外边人只知道羡慕顾太太这个显赫的位置,却没人知道这里面真正的样子。
外边的天色逐渐暗下去。
苏婠始终保持最开始的姿势坐在那边,手抱着膝盖平静又麻木。
桌子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佣人都忍不住开口,“苏小姐,您多少吃点。”
苏婠偏头看了她一眼,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声音更哑,“还没回来吗?”
手机屏幕上依旧空白一片。
刚才打过去的电话如石沉大海,就连最开始一直联系的私人侦探,也在忽然之间说不接这单了,并且迅速的把钱退给她。
所有联系外界消息的途径,在一瞬间被封堵,她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找谁才对。
“没有。”佣人摇摇头。
刚才给顾先生打过电话,电话那边似乎有其他女人的声音,而那边只是冷淡的问了一句情况,就挂断了。
可这样的话,却不敢跟她说。
苏婠下颌放在膝盖上,眼底难掩酸涩和失望。
过于安静的空间,让她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忽然就想起最开始的时候。
顾景宸一直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是,早在更久之前,他们就见过,只是他不记得了。
那时候,大概才十几岁的年纪,她跑的太快,在拐角的时候,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砸到了对面少年的身上,咖啡溅了他一身,那时候她慌促的道歉,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却只听到温缓沉雅的声音,“哭什么。”
然后伸手揉揉她脑袋,轻笑道“爱哭鬼。”
之后……再之后就是看着他身边有个同样俏丽的女孩挽着他的胳膊,见证了他们从分手到复和再到分手的过程,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真的如愿以偿了吗?”苏婠轻声的自问,声音带着点鼻音,听着有些沉闷。
“什么?”佣人下意识的反问,却看到她单薄的背影更为寂寥。
苏婠没回答。
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她下意识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的还是熟悉慈和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为疲倦。
“婠婠,怎么给爸爸打了那么多电话?”
饶是经过这么大的变故,她爸爸的声音依旧宽厚耐心,就像是当初她不顾一切执意断绝关系也要嫁给顾景宸的时候,她爸爸也是无奈的叹息,最后拿着整个顾氏作为筹码,逼他同意。
“爸爸。”才喊了一声,一直堆积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了?是景宸那孩子欺负你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压抑着咳嗽,带着怒意,“他怎么敢,当初亏你还捐骨髓救了他奶奶,他怎么承诺过的!”
苏婠的手逐渐的攥紧,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这场婚事能这么顺利,不光是因为她爸爸拿着整个顾氏作为威胁,更重要的是,恰好顾景宸的奶奶重病,而匹配的骨髓却迟迟没有。
偏偏这时候她偷着瞒着去配型的,恰好配型成功,才在关键时候救了他奶奶一命,彻底的站稳了顾太太的位置。
可当初这位置坐的多么稳,现在遭受的报应就多大。
苏婠微微仰头,逼回眼泪,压着颤音说道“不是,我没事,爸……”
她迟疑了下,才艰涩的问道“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停滞片刻,那边才说“听哪里的小道消息,好着呢,前段时间不是准备开括新市场吗,就是忙了点。”
絮絮叨叨了会,电话那边似乎是有别的动静,简单说了几句,匆匆挂断。
苏婠一直攥着手机坐在那边,听到佣人的轻唤,才麻木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攥着手机的指骨逐渐的绷紧。
无论如何,苏氏和她哥哥绝对不能出事。
……
另一边。
顾景宸扫了一眼震动的手机,挂断电话。
出来的医生拿着报告单,皱了皱眉,“顾先生,许小姐现在的病症,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换肾。”
顾景宸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当初许漪还活着的时候,肾脏也多多少少的有点问题,那时候她还在担心自己因为身体的问题影响以后要孩子,可如今一晃,又是那么久了。
“顾总。”特助走过来,手里拿着单子,“这是刚出来的结果。”
顾景宸翻了几页,扫过一眼,手指微微一僵,很快这种异样的情绪被掩住。
那是肾源匹配结果。
苏婠的匹配程度最高,最适合给许芫换肾。
“可苏小姐才流产不久。”特助轻声的说道,有些不忍。
他可是见过苏婠的样子,才隔着短短几个月,就跟之前见到的人大相径庭,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巴掌大的脸颊显得她的眼睛更大更为乌黑,却也更加空洞无神。
“嗯。”
顾景宸下意识捻起一根烟,却又想起这是医院,烦躁的捏断扔到垃圾桶。
匹配程度刚好,这本该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苏婠还欠着许漪的一条命和一对眼角膜,可偏偏——
偏偏心里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一样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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