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晃晃的手术灯,女人倔强却又不甘的瞪着一双猩红的眸,死死不肯闭眼。
身上冰冷的手术刀割开皮肉的声音还在耳畔。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身旁那人刺骨的话。
苏婠想要卷缩起身体,同往常,一人躲在空寂的房间内一样。
奈何身体被人死死的按在手术床上。
宛若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疼痛,以及胸腔中蔓延出来的悲切。
“她怎么不动了?”一直按着苏婠的白大褂。
“昏死过去了,能坚持这么久……”主刀医生并未抬头,却开口道。
眼中闪过一抹不忍,手下却依然行云流水的操作,身为一个职业医生的素养。
“可她……”旁边的那人有些惊悚的看着面前明明已经昏死过去的女人,可为什么那双眸却死死的睁着。
死不瞑目这四个字一下子窜入脑海,身体忍不住一个颤抖。
原本按着苏婠的几人,尤其是先前低头在她身边说了那些话的男人,全都一个个心有余悸的不说话了。
直到这场手术结束。
直到从苏婠身体里的肾快速的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体里。
对于旁人而言,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手术室外,主刀医生站在顾景宸面前。
“顾总,许小姐的手术很成功,接下去便是调养身体,再看身体有没有排异。”
顾景宸不语,冷漠转身,并未去病房探望刚刚重获新生的许芫。
……
手术三个小时后,病房,一群白大褂鱼贯而入,身边的护士神色也有些焦灼。
只因苏婠术后开始发烧,生命体征微弱,求生也不强。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保她生命无恙!”不怒自威的音调来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顾老夫人,我们一定尽力。”
主治医生的冷汗从额间低落。
别看面前这位已经七十六岁高龄的老太太,那不怒自威的震慑力,他们也任然吃不消。
老太太向后退了两步,给医生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谁也没有瞧见,老太太的眼眶有些通红,捏着拐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们都已离开,病房里安静极了,唯有老太太死死的握着躺在病床上的苏婠的手。
冰凉彻骨。
她试图用自己手掌的体温去温暖那瘦弱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孩子。
却也只是枉然。
“奶奶……”直到门口响起一抹低沉的男音。
是顾景宸。
老太太松开苏婠的手腕,缓缓起身,一旁的顾景宸上前想要搀扶,迎面而来的,却是老太太的一巴掌。
顾景宸没有闪躲,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暗沉,很快就消散了。
“解释!”老太太冷冷的盯着面前自己这个年轻有为,一直是顾家骄傲的孙儿。
顾景宸就那样站在老太太面前,面容淡薄,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躺在床上,因为他,失去了孩子,又紧接着失去了自己一个肾的苏婠。
“你就这样对待你奶奶的救命恩人?还是你觉得,奶奶这条命,其实也同婠婠这孩子一样,可以任由你轻贱?”
老太太这话说的极重。
顾景宸眼睑微微一抬。
视线落在动了怒的奶奶身上。
“奶奶是我,最重要的人。”顾景宸着重说了最重要这三个字。
老太太一下就明白了孙儿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没有憎恨自己,因为她是他重要的亲人,所以他才潜移默化的将当年的所有怨恨,全都挪到了无辜的婠婠身上。
“许家那个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顾家老太太的眸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儿,只盼着自己的话能点醒他。
然而对于顾景宸而言,这话无异于在他的伤口撒了一把盐。
这把盐还是他最敬重的奶奶亲自撒的。
生疼生疼!
“顾太太的位置,永远是她的。”这算是顾景宸对老太太做出的承诺。
老太太什么都没说,转身再次坐在了苏婠的身边。
有些疲累的冲着顾景宸挥了挥手。
她此次将百忙中的孙儿找来医院,当着昏迷不醒的苏婠承诺,承诺他顾景宸的太太永远都是苏婠这个承诺。
以绝了外面那些想方设法,想要嫁入顾家的野女人的狼子野心。
“婠婠这孩子,少了个肾,往后,对她多加照顾,至于孩子……你们还年轻。”
提到孩子,老太太似是苍老了些许。
随后便也不愿意再多说,便放了行。
“那奶奶,我便先回公司了。”转身离开,毫无留恋与停留。
从始至终,病床上那奄奄一息的人也从未被他正眼看过,甚至是余光也不曾有。
何其残忍与凉薄。
……
苏婠再次醒来已经是术后的第三天中午,彼时苏婠还发着低烧!
鼻尖充斥着淡淡消毒药水的味道!
脑子从浑浑噩噩中慢慢清醒,长长的眼睫毛微微轻阖!
眸中似是蒙上了一层暗淡!
“婠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温和的音调伴随着手被人握紧!
“太好了少奶奶,你终于醒了,你可不知道,你昏迷了三天,老夫人就守了你三天!”
温和的音调刚落,另外一抹声音又炸响!
苏婠只是安静的躺着,连手指都未曾动,眸子落在医院的天花板,无动于衷!
老太太警告的眼神,一旁的保姆身体一个微颤!
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好心,想要以此让少奶奶感激老太太而已,怎么就会被警告了?
“丫头,奶奶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情,是顾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们苏家,不过你放心,只要有奶奶在,你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分毫,这也是,景宸对你的承诺。”
老太太极尽愧疚的音调,她想要弥补这个孩子。
“奶奶……”苏婠的音调像是从分外遥远的时空拉回来般。
缥缈却又沙哑。
“我在!”
“奶奶,我的肾没了!”眼眶无泪,眼神似是蒙了一层灰,双眸中再也瞧不见曾经的星光璀璨。
老太太红了眼眶,无法做出为自己孙儿辩解的行为。
“他说,他后悔遇见我,怎么办?”
直到谈起那人,苏婠的眼眶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