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盛摇头:“那是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瓷器,唐国永徽四年本王奉命入朝,曾亲眼见到那种瓷器为皇家专用。”
秘色瓷美到只要看过一眼就让人无法忘记,这么多年逻盛还记得秘色瓷的模样。
所以在劫掠商队的士兵将秘色瓷送上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次可能闯了大祸。
对于他们而言,劫掠大唐的来往商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们也不是什么商队都劫掠,真要是每个商队都不放过的话,以后怕是没有商队敢往这里来。
所以他们一般会劫掠那些看上去就不同,押解着珍贵财宝的商队。
这一支商队人不多,但是每个人的气质都不同,哪怕他们穿着是大唐普通商人的装束,可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其次他们就运送一辆人乘坐的马车,只是马车里面空无一人,而这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保证至少有四个人守在马车周围。
在这种情况下,一看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不得了的宝贝,要不然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
等抢完之后,逻盛那是十分的后悔,秘色瓷珍贵吗?当然珍贵,但再珍贵也无法出手。
更何况秘色瓷珍贵的并不仅仅是本身,还有其象征意义。
盛逻皮有些不解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运送这样一套瓷器过来?”
逻盛显然也有些不理解,最后只好说道:“这一套瓷器要么是因为如今的交州有皇子龙孙在,要么就是……朝廷奖赏。”
只是奖赏这样的东西,那人该有多大的功劳?
此事必须保密,否则只怕要招来大唐的报复。
他们倒戈向吐蕃这件事情是暗中进行,没有大张旗鼓,大唐就算知道,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抢夺朝廷御赐之物,那真是活腻歪了。
盛逻皮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皱眉说道:“交州……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咦,不对,之前有情报说交州百姓起义反唐,交州刺史弃城而逃,岭南广府经略使带兵平叛也被困在了州城,后来还是交州……不对,是北带县出兵就出了广府经略使,并且打败了义军,难道是跟此事有关?”
逻盛更费解:“只是平叛而已,最多也就是升官,怎么可能赏赐御用之物?或许……交州那边有皇室流落至此也说不定。”
盛逻皮仔细一想倒也有可能,毕竟如今大唐太后主政,太后上台之后李氏子孙反对者众,那些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
而岭南就是大唐流放官员的一处地方,剩下一处就是西域。
盛逻皮有些费解说道:“既然是御赐之物,又为何如此低调?”
“说明他们很可能是大唐的皇帝派出来的,所以要小心行事。”
众所周知,大唐的皇帝如今就是个傀儡,被软禁在宫中,那他要给自家亲戚好处,自然要低调一些。
盛逻皮问道:“那……若是将这批秘色瓷还回去呢?就说是我们发现有山匪杀人越货,中途将他们缉拿归案,大唐岂不是还要感念我们?”
逻盛十分糟心说道:“若是能还回去便好了!你自己看吧。”
一旁立刻有侍从端上托盘,里面放置着一片片瓷器碎片。
这些瓷片哪怕只是碎片都能看出其清如水美如玉,盛逻皮伸手拿起一片感慨道:“这便是御·用之物?果然非凡。”
逻盛面无表情:“再非凡也成了一堆碎片,你要如何还回去?”
盛逻皮说道:“就说是那些贼人打碎……”
逻盛摆手:“大唐不会信,甚至……还可能以此为借口。”
他们投靠六诏的事情是秘而不宣的事情,也没表现出来,大唐就算生气也不好以此为借口,但是这些瓷器不管是不是他们所为,到时候都会扣在他们头上。
盛逻皮一想也的确如此,便谨慎说道:“那……儿臣再去安排一番,仔细排查之前逃跑之人。”
逻盛十分糟心地说道:“去吧,最近盯紧来往官道,若是有人看上去像是派往长安的信使便小心侦查,但凡跟此事有关,杀无赦。”
如果实在没拦住让对方知道了东西被劫也没关系,逻盛从头到尾怕的也不过就是大唐,至于交州……哪怕平定了平民起义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一群饿极了的灾民走投无路之下才做此选择,赢是正常,输是废物。
嗯,他就是觉得广府经略使是废物,不过这人废物对蒙舍诏却是有好处。
若是交州新任刺史也是废物就更好了。
盛逻皮下去安排,只是岭南再偏僻也是会跟中原来往的,信使也安排了不少,甚至还有官员携带家眷而来。
盛逻皮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警惕:“官员?大唐从不会往岭南派遣官员,岭南都是当地人任职,这人是来做什么的?打探清楚。”
只是他们想要打探也不容易,因为长相太过特殊,细作还没接近对方就被怀疑了,更不要提套话。
更何况对方是官员,哪里是平民能够随意接近的?蒙舍诏在密谍这方面又不突出,最后派出去的人只在对方中途停留休息的时候潜伏在附近暗中倾听。
只是他们听了半天也只听到了什么携懿旨而来,只希望能早早到交州之类的。
细作将消息传递上去之后,盛逻皮联想到他爹之前说那些秘色瓷是御赐之物,不由得面色一变。
他当时就怀疑如果真是赏赐为什么会这么点人秘密运送?现在看来很可能只是因为那些人只是先往运输,颁布旨意的天使随后。
至于为何分开,可能是想要将御赐之物尽快送达,而天使受不了快速赶路便只能落后一步。
盛逻皮想明白其中关窍之后当机立断说道:“派人夜间突袭,必不能让此人进入交州!”
反正到时候可以推脱是山匪所为,这个人必须死。
而此时官员已经入住进入交州之前最后一个驿站。
深夜时分,盛逻皮派出的刺客悄无声息的潜入驿站,却无意中被驿站打更人发现踪迹,示警之时直接被割喉而亡。
驿馆里其他人虽然被惊醒,但刺客身手矫健,就算是官员带的护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原本刺客也只想杀了天使便走,最后只好将所有醒过来的人全部杀害,只是在他们打算防火毁尸灭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马蹄声。
还没等这些刺客反应过来,漫天的箭矢便飞射而来,乱箭之中大部分刺客都中箭身亡,只有几个人躲在房屋后面准备逃走。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看到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无比显眼,还伴随着许多头狼的呼吸声。
被狼群包围的刺客一个都没有走脱,甚至还被抓了活口。
狼群拖着这些半死不活的刺客回去邀功的时候,程敬微正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已经被折腾的快散架的驿站心情十分不好。
他带着队伍半夜还在赶路为的就是不露宿野外,哪怕他们带着帐篷,但住在野外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驿馆再怎么破败也比野外强。
结果现在好了,驿馆住不成不要紧,他估计还要先查一查驿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晚估计是别想睡了。
王安同走到程敬微身边说道:“元帅,人抓到了,还活着。”
程敬微微微颔首:“去审一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派几个人把火扑灭,去里面看看驿馆里到底有什么人惹上了血仇。”
讲道理,这种偏远地区如果大家真的有仇的话都是倾向于当面动手的,很少会派刺客,哪怕是贵族富户也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这些刺客看起来就是训练有素,不是普通人能够培养出来的。
程敬微下马之后在驿馆之内转了一圈,很快就有人出来说道:“元帅,驿馆之内只有一家人落脚。”
程敬微有些诧异:“一家人?被流放过来的?”
“应该不是,这家人有男有女,带着一些细软,哦,还搜出了这些。”
下属将东西递了过来,程敬微一看发现竟然是几份文书和几枚印章。
他拿过印章看了一眼,那几枚印章除了私印之外,还有一枚官印。
在看到那枚官印的时候,程敬微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仔细辨别一番之后又拿过那几份文书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吏部签发的任命书,上面写的东西总结起来就是任命王斐为交州刺史,即日上任。
程敬微:……
所以,他们的新刺史连交州都没到,就被人杀了?
虽然被扔过来当交州刺史本身跟贬官也没什么区别,但既然还能做官说明他就算得罪人也没往死里得罪,不至于派人暗杀啊。
更何况如果真的想要暗杀,路上哪儿不行,非要跑到这里?
程敬微皱眉喊道:“王安同,问出来了吗?”
王安同立刻进来说道:“那些人已经招了,他们说自己是蒙舍诏世子盛逻皮派来截杀天使的。”
程敬微都有些迷惑:“天使?哪儿来的天使?交州怎么可能来天使呢?”
“他们也不知道太多,只是奉命行事。”
程敬微就算脑洞再大都没想到这是秘色瓷引发的误会,他皱眉想了想之后将文书跟官印丢给王安同说道:“还有活口吧?别弄死了,把人和这些东西都送到庄园,让猞猁狲派人详细审问,现在……就地休息。”
程敬微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无比糟心,这个蒙舍诏真是跟他们八字不合吧?不能留了!
骆时行在收到程敬微的书信之后,也有些茫然。
因为程敬微是给他写的信,不是正经文书,所以只有他最先知道了消息。
然后他转头就跑到李游道那里说道:“大事不好了。”
李游道被他吓了一跳,大脑转速瞬间提高,把最近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之后发现没什么大事这才问道:“什么不好了?”
小猞猁也不是一惊一乍的人,怎么这么慌慌张张?
骆时行果断长话短说:“咱们新任的刺史被蒙舍诏派人暗杀了。”
李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