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行见武承嗣也有些不好意思,&nbp;&nbp;仰天长叹说道:“先回去吧,明天我去你那里,然后咱们看看要怎么把这件事情做的稳妥一些。”
武承嗣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nbp;&nbp;拉着骆时行的手深情说道:“你可一定要来啊。”
骆时行还没说话,武承嗣先感受到了来自程敬微的杀气。
他立刻松开手嘿嘿笑了两声,&nbp;&nbp;挤眉弄眼说道:“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骆时行目送武承嗣上车之后,&nbp;&nbp;骆时行也跟着程敬微上车,&nbp;&nbp;坐在车上骆时行咂咂嘴说道:“这事儿怎么这么不对劲呢,难道不应该是兵部商议出一个章程,&nbp;&nbp;然后让我们去照着办吗?”
从来没听说过让承接方自己给自己布置任务的,&nbp;&nbp;这都什么事儿?
程敬微轻笑一声:“你指望武承嗣?陛下都没指望他。”
好家伙,一针见血。
看来武曌心里很清楚她的侄子们都是什么货色。
其实在骆时行看来这件事情也不难办,至少比打仗容易多了,&nbp;&nbp;之前他说的那几条都搞定了也就差不多了,&nbp;&nbp;剩下的就是在实操之中由地方跟朝廷一点点对接磨合。
如今朝廷已经开始推行新的记账方式,&nbp;&nbp;交州跟朝廷记账方式不同导致的隔阂基本不存在。
唯一可能有点麻烦的就是需要统计各地军械库的数量,&nbp;&nbp;然后以这个数量为基准,&nbp;&nbp;让交州生产苗刀再由朝廷分配到各州。
至于火·药这东西不能过多生产,平时储备一部分,等到需要的时候一边动用储备一边生产新的。
骆时行将这些都捋顺了之后,&nbp;&nbp;刚去找武承嗣就遇到了一个问题:武承嗣并不知道各地军械库的具体数量。
对于这一点,&nbp;&nbp;骆时行也不意外,&nbp;&nbp;对方要是真的如数家珍,&nbp;&nbp;他才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十分平静说道:“这些数据比较庞大复杂,&nbp;&nbp;从现在开始让人统计吧。”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兵部的工作效率——一本本落了厚厚灰尘文书被找出来,&nbp;&nbp;阳光之下,&nbp;&nbp;整个值房到处都是漂浮的灰尘。
骆时行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问道:“怎么会这么脏?不是每年都有总结吗?”
武承嗣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nbp;&nbp;我去看看。”
这一看了不得,这些军械库的记录还是五年前的。
骆时行捏着一本洛州的记录文书当场就有退休的心思——这批队友一个个都是蓝鲸转世吧?他带不动啊!
洛州就是洛阳所在的地方,这是真正的天子脚下,居然还能这样!
武承嗣看骆时行脸都要绿了,连忙说道:“朝廷制定的规制就是这样的,不是下面人偷懒。”
也不是他偷懒。
骆时行本来想说不能这样,最好一年一次总结,只是想一想,这是兵部的事情,他管的太多那手也伸太长了一些,武承嗣现在或许会听,但是以后会不会觉得他越俎代庖谁也说不好。
于是他只能捏了捏山根说道:“没什么,就是……该勤打扫卫生了,这些都是五年之前的记录,不太能用,趁着这一次汇总一下吧。”
骆时行担心武承嗣会反感,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这个记录严格说起来还是唐朝记录,现在可是大周朝了。”
武承嗣恍然,拍了拍头:“我居然忘了这件事情,好兄弟,真是多亏你了。”
骆时行瞬间有些恍惚,李隆基私下称呼他叔叔,李旦跟他论亲,武承嗣跟他称兄道弟……他这人生可真是够圆满的了。
他无奈摇头回到了家里,程敬微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累得不轻,便说道:“实在不行你便不要去管武承嗣,他身边应该不缺谋士,不必你亲自亲为。”
骆时行摆摆手:“我也不是愿意多管闲事,主要是这件事情如果不疏通好的话,到时候麻烦还是我们的,交州到洛阳书信来往不便,也不好解决。”
程敬微问道:“那要多久?”
骆时行想起他们之前说等阅兵式结束之后就走,现在想想真是图样图森破,摇了摇头:“不知道,要看兵部的效率。”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不过对兵部的效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他们……”
程敬微一脸了然:“我知道,没关系,等一等也好,最近这几天有点倒春寒,海上风大可能更冷一些,等一等也好。”
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先这样了啊。
骆时行本来也为最迟也就五六天就能搞好了,结果没想到卡在了地方那边,地方那里……军械库的数据更是一塌糊涂。
十天了也就几个上州和交州报上了数据,哦,交州这里还是第一个报上来的,毕竟骆时行和程敬微都在这里呢。
程敬微将记录文书都写好之后就让骆时行带到了并不。
武承嗣看到之后十分诧异:“这么快就送过来了?走的水路?”
骆时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能这么快过来那都不是水路而是飞过来的,这是昨天云鹤伯连夜写出来的。”
武承嗣震惊:“他居然还记得这些?”
别是随便写的吧?
不过想想骆时行的个性就知道,程敬微或许会随便写,但骆时行个性认真肯定不会拿过来。
骆时行一脸奇怪:“这些都记不住怎么当司马?”
武承嗣:……
他忽然想起了骆时行之前那一连串的问题,当时在侯府他被问懵了,觉得骆时行说得很有道理,等回去之后他找人过来讨论了一下,当场就有人说陵定侯是在敷衍他,这世上哪有人能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就算皇帝也不行啊。
然而现在他发现,骆时行或许还真没有敷衍他,他手下的司马都要记住士兵数目,军械库里每一种武器的数目和磨损程度,他记得交州每个县的人口和大概税收,这都是真的。
所以……问题难道是出在他们这里?
武承嗣整个人的三观都被震动了一下,原本他这样的官员才是大多数,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如今有人用实际表现告诉大家,你们都是不合格的。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骆时行见他表情古怪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说道:“跟你商量个事情。”
武承嗣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情?”
骆时行解释说道:“是这样的,你看我也出来很久了,实际上从之前过来洛阳到现在,我都没怎么回过交州,时间太长了,我也该回去处理事情,要不然怕出乱子,你这里我看章程都已经定下来,只是等各州报上数据,接下来按照章程来走就好,这里也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他这么一说,武承嗣立刻伸手抱住他的腰:“不行不行,你可不能走。”
骆时行被他吓了一跳,然后伸手拍着他的头:“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揍你了啊!”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这要是让程敬微那个醋桶知道,你就算姓武也要小命不保了啊。
武承嗣听到这句才松手十分严肃说道:“还是再等等,都捋顺了之后再走,之前这些章程只是理想状态,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骆时行看了他一眼费解说道:“洛阳就没有其他人了吗?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朝廷不是运转地好好的?”
武承嗣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那个……我跟姑母说,一定能够办好这次的事情,当时武三思正好在场,他故意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这一生气就告诉他不需要别人帮忙,这不就……”
骆时行:……
他怀疑武三思是故意这么说的,根本就是摸透了武承嗣的脾气啊。
武承嗣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还要提前走,只能闷闷应了一声。
骆时行自己都没想到,原本他还想着等庐陵王回来之前就离开,不掺合这复杂的事情之中。
李氏和武氏之间,他站李氏,许多朝臣纵然表面上不说,但心底肯定是赞同的。
但如果是李家的两个人之间争夺位子,他再掺和进去,那怕是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可偏偏,庐陵王到洛阳的时候,他还没能回去。
为此,甚至还要跟李旦和武承嗣他们一起去接庐陵王。
哦,其实也不仅仅是他们,宰相和大部分大臣都出动去接了。
这个规模,就算是太子归来也不过如此。
骆时行看着李旦脸上带着笑意,看上去十分放松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庐陵王回来了,皇嗣如何打算?”
李旦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在盯着他便低声说道:“三郎回来正好可以继续当太子,反正父皇本来就立他为太子。”
骆时行猫躯一震,特别想问问他: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过回过神来想一想,他知道历史轨迹,所以知道李旦现在没事,而身在其中的李旦可能会很开心自己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哪怕这样想可能不太厚道,觉得有些对不起哥哥,但他日子实在是过的太难了,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骆时行也不能直接说你三儿子很有本事,是当皇帝的料。
这么一想,他或许能够改变一件事情,但并不能左右人的思想。
他忽然也放松了不少,他已经努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接下来就交给天意吧。
庐陵王一家来的不慢,座驾也并不是亲王仪仗,而是一切从简。
饶是如此,当他见到百官相迎,从车内出来的时候,还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多年的流放生涯让他看上去比较沧桑,比李旦老很多。
李旦虽然在京中担惊受怕,但衣食住行勉强还是能够保证的,但是李显就惨一点,不仅每天担心自己会步上二哥的后尘被逼自杀,还要面对缺吃少穿的恶劣环境。
如今朝堂上的人已经换过一茬,对李显都不怎么熟悉,倒是李旦看到李显之后显得十分伤心:“三哥,你……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李显听到之后跟弟弟抱头痛哭,然而他又不敢说什么。
在经历过被废和流放之后,李显已经懂得了话不能随便说。
这俩兄弟抱头哭了好一会,狄仁杰才上前劝说道:“两位殿下,还请平复心情,陛下还在等着庐陵王殿下呢。”
庐陵王身体一抖:“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