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问逼压,李德鹊知道宋濂再要求提高利润,稍作迟疑,他把银票又塞进自己的袖囊。
“宋掌柜,你说的数,兄弟真的给不了可是兄弟再多句嘴,我们在阳城搞的事,虽然很遮掩,可是已经引起了官家的注意,您听到的消息都是阳城传到营州,营州官府被迫做出的反应,现在营州已经开始严查私贩,宋掌柜要是打算和鲁掌柜私自卖粮那你们可得快点,否则指不定就会被官家收缴!”
撂下话,李德鹊起身拜礼,转身欲走。
可宋濂却笑意全无,眉头紧缩“慢着!”
一声呼呵,李德鹊止住脚步“宋掌柜,您老还有吩咐?”
“你刚才说的官家严查私贩,消息从何而来?为何我不知道?”
“嘿嘿!”
李德鹊笑笑“宋掌柜,你这话问的我该怎么回答呢?这么说吧不管是雄鹰,还是小麻雀,那它都有一片天,自己的一个窝,兄弟没啥大本事,好歹也在皮货行混了那么久,总会有点小关系,当然比宋掌柜”
看似糊涂的回答,实际上已经向宋濂表露出自己在官府有门道的暗意。
一时间,宋濂的心思再度发生转变‘鲁存孝打算自己搞这个生意,挣到的钱除去上缴商行总账,也就比眼下多一点点,再加上个马济那小子心思活络,保不齐就会闹出什么茬子,万一把我比下去再来个官府查办,阻挡了时运,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的银子拱手送出去?不行,还是稳妥些好!’
片刻的考虑,宋濂改变主意,因为他发现李德鹊这里的银子是随时都能拿到手,即便出了问题,商行也有个鲁存孝顶着,反之,鲁存孝和自己亲自放粮出售,多挣那么些,也顶多是账目上,鲁存孝不会真的分给自己,倒不如手拿为实。
于是宋濂冲李德鹊道“李兄弟,刚刚我仔细琢磨了下,官家要是查办私贩,这股风你说它会吹多久?”
“宋掌柜,您老怎么能问我呢?这事得官家爷才清楚,咱们就是个图财的下贱种,哪里管那么多?当然只要您撑着老弟我在阳城把商路扩展开,好处指定少不了你!”
得到再次保证后,宋濂手指不住的敲打桌案,李德鹊心领神会,将已经收起的银票递给宋濂。
“宋掌柜,再给兄弟两千石,这一千两是定钱,剩下的等到兄弟凑够,立马给你送来!”
“恩?”
瞅着半数的钱银,宋濂稍有意外,李德鹊笑呵呵道“宋掌柜,我这是为你好倘若你拿了全部的鲁掌柜会怎么想?必定会认为这单生意是你私自弄出来的所以您的私钱和剩下的等过两日我亲自给你送来!”
由于李德鹊所言在理,且上一回的私钱准数送到,宋濂也不打算争了鲁存孝的名头,便没有太过计较。
“那粮食你如何运走?还是像上回一样?”
“宋掌柜真是咱的知心人,兄弟我谢您了!”
笑呵大礼,宋濂脸上光彩傲气满布。
随后他送走李德鹊,带着一千两的银票来见鲁存孝,结果窝棚屋里鲁存孝正和马济商谈什么。
看到宋濂进来,马济立刻起身“大掌柜,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
“去吧!不过你要把消息弄清楚,万万不能有漏!”
“大掌柜放心,我误不了事!”
简单两句,马济出去,宋濂坐下,道“大柜,马济搞什么鬼呢?”
“没什么!就是一些出售粮食谷种的法子!”
鲁存孝胡乱应付两句,问“怎么?你有事?”
“大柜,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您收着!”
宋濂拿出票子,鲁存孝顿时皱眉“哪来的?”
“两千石,四千两,外加一分私利四百两,所以我就接下来了!”
“什么?你接下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为什么要接下来?你”
鲁存孝顿时大怒,可宋濂早就有了对应说辞,等到鲁存孝大呵完,宋濂解释道“大柜,起初我也是拒绝的三两一石出仓,四百钱一升,这个买卖利润相当大,但是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所以我斗胆替大柜做了决定”
“说下去!”
“营州州府已经开始严查粮食谷种的私售问题,顶多三天,各家铺面就会被清扫,那时你说咱们怎么把粮食运进城售卖?总不能拉到雁门郡吧!那样岂不是全都交给苏大爷了!?”
听此,鲁存孝皱眉沉思,半晌,他问“官家严查私售的消息一直都在,况且营州的商行都和官府有关系,我们背后还是苏靖烨,怎么会怕那些官家狗?”
“大柜,不怕是一回事,收缴就是另一回事?如果我是说如果官府真来硬的到时咱们是用脑袋顶着呢?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收走粮食?所以说倒不如把钱银拿到手实在!”
“可是”
鲁存孝还是有些不死心,宋濂也知道强劝反坏事的理儿,索性他收回银票“大柜,如果您实在不愿意,那我回了阳城的皮货贩子!”
话落,宋濂起身往外走,没两步他又停下来转头一句“大柜,马济那个小子最近有点太冒尖了听安宝、长顺那些伙计说,他在掺杂谷糠时,私自加大了粮,一袋多掺了十斤”
“有这事?”
疑声再起,显然鲁存孝不知道,事实上马济掺杂了么?没有!
那一袋精粮掺了多少谷糠?的的确确是四十斤!谁掺的?于启山!
不过鲁存孝肯定没有功夫去查清那些事,一念琢磨,他冲宋濂道“李德鹊在哪?”
“他走了!”
“去,派人把他追回来!我要和他再聊聊!”
这话入耳,宋濂知道鲁存孝心里已经有了琢磨,当即派人飞骑出村,顺着官道往北追。
大概一个时辰后,李德鹊被长顺追了回来。
“宋掌柜,怎么着?又变卦了?”
“李兄弟,我变什么卦了,是大柜有些话得和你亲自说!”
宋濂笑呵两句,一转身,鲁存孝从外面进来。
“鲁大掌柜!之前过来没寻到您,也不知道宋掌柜和您交代没!”
李德鹊顺口改嘴,鲁存孝面沉坐下“兄弟,你这一次两千石,一次两千石,三两一石的出售,整的不少吧!”
“大掌柜,要是没利我还用的着忙活么?再说了,挣再多总得喂官府一口吧,否则严禁私贩的命令就落在我的头上了!”
三句不离官府,鲁存孝心里也品出味儿来,稍作迟疑,鲁存孝一改笑脸,他拉着李德鹊坐下,道“兄弟,阳城地方不大,就算你把商路打开,又有什么用?”
“大柜这话意思?”
“营州地辖百里,共计两郡三县十几个村,人口十几万,如果我要是帮着兄弟把招牌打到营州来了,兄弟以为如何?”
冷不丁的大局诱惑,李德鹊明显愣住,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大柜,你不是开玩笑吧!整个辽东三州,营州、平州、安州最大的州号商行都是苏氏所有,你这么弄,不是把兄弟我往死路上逼么?”
“不不不!”鲁存孝赶紧解释“兄弟,我要是把你往死路上逼,又何必把这话给你说出来?只要老老实实的供给粮食,你自然就成为营州地界粮最多的商贩,到那时再点了你的炮,你有的跑不?”
“鲁掌柜的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意思?”
李德鹊理清思路以后,问“不知咱们真要合作起来,你们能提供多少粮食?”
“一万石左右!”
“咳咳”
瞬间,李德鹊咳嗽起来,鲁存孝与宋濂相视一眼,不觉中暗自笑笑。
“鲁大掌柜,实话和你说我之前没那么多的想法,就是想着多挣点,一万石几万两银子你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拿不出来”
“银子好说,现在就是看看你能不能接下!否则泰丰州号指定要收仓,到时营州城、阳城等地全都躲不开!”
明话撂出,李德鹊沉默片刻,道“鲁大掌柜,给我两天时间,我好好考虑考虑!”
“没问题!”
送走李德鹊以后,宋濂赶紧问“大柜,你为何要说那些话?你真打算把营州的粮道生意给他?”
“笑话!”
鲁存孝满脸不屑“那家伙就是个皮套子,背后绝对有人,至于是谁?我得弄清楚!”
原来鲁存孝是考虑到这个层面了,当然他更深一层的计划是借着名不见经传的李德鹊为市面大佬,自己暗里点炮,先一步逼官家清查,让后自己再联合官家去收购,高出低进,以实现银子更多的回流!
当然宋濂不清楚这些,马济也没有考虑,全是鲁存孝自己一人一时间的反应。
再看李德鹊,他急急赶回歇脚处,等到次日一早,见到徐玉瑱,他把这个情况说了出来。
徐玉瑱首要的反应就是“不能接,一旦接了,顶多几天,必定要出大麻烦!”
“我也是这么考虑!不过”
李德鹊有些迟疑,徐玉瑱问“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鲁存孝明显是觉察了什么,打算反利用你来应付官家!你要是能够把握时机,先一步控制局势抽身,鲁存孝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个嘛”
足足大半晌,徐玉瑱才露出苦笑“我本来想稳妥点,没想到泰丰州号的老东西这么快意识到,竟然还想借此机会用官府反过来对付我也罢,我就顺了他们的意,不过有一点”
李德鹊困惑“一点什么?”
“粮价继续给我下压,一石一两五!”
“这”
如此低的价格让李德鹊都无法理解了“小子,辽东城内有官家的命令,才强制压在一两六一石,营州地界你想用一两五一石拿下,这怕是不可能!”
“一定可能!”
徐玉瑱心有定数“既然鲁存孝认定你背后有人,他又想借着这个机会来道大抄底的套路,我就往死里压价,毕竟我是用自己入罪的可能为赌注!他应该明白一个人孤注一掷时的莽撞劲儿有多强!’
眼看徐玉瑱心意已定,李德鹊只能应下,再度赶往余家村会面鲁存孝、宋濂。
不过徐玉瑱搞的这么大手笔,肯定会引起雁门郡苏氏的注意,保不齐苏靖烨那边就会做什么,加之形势紧急,徐玉瑱已经不信任外人,所以他冲铁肇交代几句,铁肇立刻独驾三骑,疯狂赶往安乐郡。
随后两天,李德鹊用尽浑身解数,相互拉扯,果真以一两五一石的价格从宋濂、鲁存孝手里又弄走了整整四千石粮食,这些数放眼整个营州,也是足够的实力户!
不过鲁存孝那边也不安生,意识到李德鹊这个皮货贩子背后有人以后,他们改变了策略,以马济悄悄带着剩下四千石杂粮回到营州城,联合起丰瑞等商行,自导自演的搞起粮价大戏。
这么一来,和盛号的石定山有些扛不住。
“东家,今早上小的路过丰瑞号,发现他们挂出了招牌,一升二百钱,这简直不敢让人想象!”
听着伙计的话,石定山心里满是慌乱,韦笑见状,道“东家,别慌,肯定是出现意外情况?要么就是泰丰州号的粮食填仓,给丰瑞顶劲儿了!”
“顶不顶劲儿先不说,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之前的阳城贩子,他既然能够囤积粮食,肯定有能力应付,否则咱们跟着降价,和盛号可要完蛋!”
急声催促,韦笑连连点头“东家,我这就去阳城!”
相对于石定山的慌乱,陆肖鹤这会儿正自在无比。
坐在丰瑞号的后园亭子下,陆肖鹤品着美酒,听着小曲,活脱脱的一副逍遥大爷!
“石定山,你以为自己勾搭上阳城来的私贩就能耐了?老子现在可是有泰丰号在后面撑着,试问辽东粮食出于何处?苏氏首冲,苏氏旗下哪里粮食最多?自然是遍布各州郡的泰丰号所以说,石定山啊石定山,你以为你能绊倒老子,殊不知你在老子眼里就是个蚱蜢,老子随便一脚就能把你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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