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不大,谁家有几口人,添了人还是少了人,村里人都一清二楚。
怎么会突然多出了一个坟头。
申家婶子一听这话,嗓门儿不受控制,“啥!聂家有人死了!”
这一吼,就连隔了好几条田埂的李家婶子都听见了。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还是传到了叶青青耳朵里。
李小花也纳闷儿,“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竟然占用你家的祖坟,这不是扰了先人们的安宁嘛。”
聂家的祖上出过秀才,曾在宏村辉煌过一时,故而祖坟占地颇大,位置风水也极好。
叶青青心一颤,手心有些出汗,强自镇定。
“听你们一说,我也去山上的祖坟看了,那个坟头的位置挺偏的,想来别人也不知道是聂家的地儿,人家埋都埋了,我们也断然没有让人去挪地儿的道理,是吧?”
李小花点点头,“嗯,青青的性子就是好,这事儿吧其实只要你阿昇哥哥不在意就没啥。”
聂子洵正好走出来,暖和后就褪去了厚重的夹袄袍子,此时身着青色外袍,本应多些书卷气息,却仍是掩盖不了那番由内而外的矜持贵气。
“死者为大,我又怎会在意,不过一件小事而已。”
说话时,聂子洵的目光不经意间从叶青青的指尖扫过。
纤细的指尖,攥得紧紧的,有些泛白。
“是啊,我也觉得是一件小事,可我那日听里正说要好好调查一番,看是不是谁家中死了人没上报,正挨家挨户查呢,如果没查着端倪听说还要上报衙门,派官兵来查看呢。”
“还要上报衙门吗?”叶青青在听到要上报衙门后,脸都白了。
如果聂昇的尸体一旦被人发现,那宏村就不能再待了。
叶青青自顾自琢磨着,连李小花出了院子都没发现。
但聂子洵发现了异常,他先是将院门关好,又让顾逍在四处守着,才开口问
“阿青可有话要对我说?”
叶青青猛得抬头,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没必要瞒着聂子洵。
而且,他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出来了。
“你在想什么?”叶青青反问。
“阿青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叶青青“哦,那就是你想的那样。”
聂子洵“”
倒挺实诚。
聂子洵问“阿青何时埋的?”
“就是救下你的那日,算来,也有三月了,应该早就化成白骨了吧。”
聂子洵将叶青青的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放在掌心轻轻捏着,沉稳的声音似将叶青青心里的忐忑不安,一点点抚平。
“阿青有所不知,埋在土里,三月的时间,加之又是冬日,应该还化不了白骨,但,只要不是尸身上有明显的特征,别人也无法验明正身。”
叶青青的心一点点安定了下来,“那就好。”
村里人手不够,挨家挨户查也足足查了有三四日。
聂家是最后一户,里正只打算走了个流程,刚好遇上这日叶青青和李小花去了镇上送配料,只有聂子洵和顾逍在家。
既然是走流程,那应该就是看一眼或是问几句便走,但里正却留了下来,多看了聂子洵几眼。
“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竟一时忘了阿昇如今年岁几何?”
聂子洵淡然回答,“今年生辰一过,再度两轮春秋便该行弱冠之礼了。”
关于聂昇的生平事迹和年龄,叶青青都同他讲过。
聂昇今年盛夏满十八,比他整整小两岁。
里正捋着花白的胡须,“竟都这般大了,可得加把劲添个一儿半女了,也好告慰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聂子洵点头,“我身子不好,这事还得看缘分。”
里正眉一挑,不承想还是个疼媳妇儿的。
顾逍此时正在柴房里,不时弄出些不适当的声响,像在赶人。
可里正就是不走。
一壶散茶,喝了五六杯,总是找些不相关的话题拖着,不然就是盯着聂子洵看。
仿佛在确定些什么。
聂子洵也不赶人,静静地坐着,一副任人打量的淡然模样反而让里正浑身不自在。
连后背都出了汗。
比镇上县老爷的威严还重。
里正终于坐不下去了,走到院门口时,还不忘回过头打量聂子洵一眼。
顾逍见人走了,从柴房出来,关好院门。
“主子,他不对劲!”
聂子洵眉心微蹙,“我知道。”
如果赵隆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那定会让里正前来求证。
只是他很好奇,叶青青之后拿去镇上卖的那两幅字画,他特意改了用笔习惯,看起来更像临摹,如果不是如顾逍一般极为亲近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连赵宣都认为是认错了人,为何赵隆还会一直穷追不舍地查证?
仅仅是因为上次想灭口而未果?
不应该。
“主子,赵隆这人,怕是留不得了。”
聂子洵手握茶盏,指腹摩挲着粗粝的杯面,“不急,先留着,这几日,你盯着里正,书信都截下,不要露了马脚。”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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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青和李小花去送了配料后,被邵刚热情得留下喝了好一会儿茶。
无一不是称赞的话。
一会儿说羽毛书签在贵人的圈子里极为受欢迎,一会儿又说那物尽其用的小吃有多讨贵人们的欢喜,总之,邵刚乐得看叶青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是不知道,咱们惠友酒楼如今在鹤城都小有名气了,真是多亏了叶姑娘啊!”
叶青青笑着说“都是邵掌柜经营得好。”
邵刚又拉着叶青青说了好一会儿,临走前还嘱咐她以后有什么好的点子尽管提出来,银子的事儿绝对好说。
如此边走边说,等离开惠友酒楼的时候都已近午时了。
李小花看中了路边的肉包子,买了俩,分给叶青青一个,玩笑似的说,“这邵掌柜怎的也不留咱们吃个饭呢?”
叶青青其实也暗戳戳地想过,“看他那热情劲儿,估计是忘了吧。”
毕竟都用上好的糕点招待她们了,也不差一顿饭钱。
李小花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青青姐,我一直想问,邵掌柜是不是都不知道你成婚了呀,怎么还总是姑娘姑娘的称呼你呢?”
叶青青一怔,好像她还真就没有提过这事。
两人逛累了,便在一家酒肆下坐下休息,一炷香后,正准备回村,身后突然蹿出一人将两人拦了下来。
“烦请稍等,敢问这位可是来自宏村的叶姑娘?”
此人身形灵巧,应是会些功夫,身着赵府下人的布衣,恭谨之余又带了明显的轻视。
叶青青挡在李小花身前,警惕道“是我,不知赵府的贵人寻我可是有事?”
“叶姑娘勿惊,我乃赵府老夫人院里的小厮,上月老夫人寿辰,尝了好些惠友酒楼的送来的佳肴,府中小姐夫人又得了书签和毽子,听闻邵掌柜说皆由姑娘所创,故而老夫人特邀姑娘前去一聚。”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根本没有给叶青青说不的机会。
李小花担心不已,“青青姐”
林蕊儿可在赵府里,去了不就是任人欺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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