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她特意敲了敲门。
“阿洵,你在干嘛?我能进来吗?”
正在看书的聂子洵翻书的手一顿,“进来。”
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叶青青的心又跟着紧了。
屋内的摆设几乎同以前一样,只不过叶青青又添置了好些摆件,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透阁门的方角柜。
看起来比以往添了些精致。
她都没舍得给自己买呢。
叶青青把汤单独盛出来,递到聂子洵跟前的案几上,“我给你熬了鱼汤哦,趁热喝。”
聂子洵眼皮一抬,汤汁雪白,鱼肉酥烂,鲜香四溢,没有半点难闻的腥味。
那股特意维持的冷淡疏离似乎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多谢阿青。”
“不谢不谢。”
叶青青见势坐到聂子洵对面,手肘搭在案几上,扭捏说着讨好的话。
“阿洵,你看你都气了三日了,怎么还没消气啊,俗话说得好,气大伤身,得经常保持心情愉悦才行,而且,那些话不是我跟李婶子说的,也不是李婶子传的,要怪就怪那郑瘸子的媳妇儿,胡乱一猜还猜中了!”
哐当!
勺子和瓷碗的清脆撞击声,震得叶青青一激灵。
只见聂子洵半眯着眼,好气又好笑地问“猜中了?”
“不不不,她没猜中没猜中,我瞎说的瞎说的!”
叶青青也愁啊,如果郑瘸子的媳妇儿没猜中,那聂子洵这几日在气个啥?
她是真的不懂啊。
聂子洵揉着眉心长叹,“阿青,你一直以为我在气那些流言?”
“不,不是吗?”
聂子洵将喝了一小半的鱼汤放到一旁,用从未有过的神情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心间涌上的万般思绪最后化为唇间的一抹苦笑。
“阿青,李婶子给你的册子,你看了吗?”
叶青青全身紧绷,以为他会问出很严肃的问题,结果
“没看,我看那个做什么,我都说了,那是李小花非要我看的!我又不感兴趣!”
这话说得,就跟自证清白似的。
聂子洵一听这话,嘴角的苦笑立即变了味儿,“那阿青怎会那般轻信了流言,认为,我,不行?”
“”
“这些日子,阿青贴身照顾我,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我我我,什么意思啊,你行不行我怎么知道!我没有信那些流言!”
说得就跟他俩有什么似的!
“没有?那阿青这几日变着法儿的给我做十全大补汤,难不成,你夫君我,正在坐月子?”
叶青青哑然。
她真的要哭了。
她怎么知道聂子洵到底行不行啊!
郑瘸子的媳妇传了这样的流言,然后聂子洵就生气了。
这反应不就是因为戳中了痛楚吗?
虽然聂子洵整个人透着股生人莫进的贵气劲儿,但他终究是个男子啊,哪有男子不在意这些的。
叶青青自以为很懂。
一双秀眉快拧成了麻花卷,娇俏的小脸儿透出五彩缤纷的为难,一颗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总觉得这男人的心思也忒难猜了些。
砰!
小手猛得一拍案几,“那你给句爽快话!你到底在气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还有,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了!”
虽然她和聂子洵相处得不错,但毕竟是假成婚,讨论这个,就——
很别扭!
聂子洵活了二十年,可能从未觉得只有叹气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阿青,我在你眼里,真的很差劲?”
“嗯?”
“差劲到,你一点都不稀罕?”
“”
“差劲到,白送你,你都不要?”
“”
叶青青恍然大悟,“你就在气这个?”
聂子洵撤掉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案几,眸底的深邃搅弄着叶青青的故作平静。
不语。
“我那是气话!而且是一听就不是真话的那种气话!你就因为这个气了这么久?”
她那不是被顾逍气得狠了嘛。
聂子洵拉过叶青青的手,放在胸前,似委屈,又似一种无言的证明。
“我知是气话,但气话也是从你口中而出,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
清新的鱼汤鲜香萦绕在鼻尖,夹杂着淡淡的药香苦涩,在屋内游荡。
叶青青的脑海一嗡,掌心传来的心跳撞击着胸腔,连带着话也结巴了。
“你你,你好好说话!”
这话说得,就就就跟在勾引她似的。
明明长得那么正人君子,怎么一说话就跟妖精弄掉了伪装的面具似的,里外都透着诱惑。
“阿青,你脸红了。”
叶青青忙抽回手,双手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阿青,你时常见我就脸红。”
“”
“阿青,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气话了,为夫会伤心,会生气,会,记一辈子。”
叶青青暗道小气!
但面上却极其没有出息地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聂子洵又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鱼汤。
仿佛要喝到天荒地老。
晚上,叶青青准备睡觉的时候,聂子洵抱着被褥,走进了她房中。
“娘子,为夫来了。”
叶青青一惊,噔噔噔地跑到屋门口看向院中。
漆黑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疑惑地问“没人看着,你来我房中干什么?”
聂子洵自力更生,将被褥铺好,“用行动,防止流言再次发生。”
“大,大可不必。”
烛火下,聂子洵的发丝散开,褪去外袍后便只剩一件里衣,那些无形的阻隔似一点一滴化在烛火里。
入睡前聂子洵掰过叶青青背对着他的身体,看着她,极其郑重地,说了句
“阿青,我喜欢你。”
突然间,叶青青脚指头都攥紧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更不知道回应什么。
眼前骤然浮现出,上一世她满心信赖的聂父聂母要她陪葬时的嘴脸。
还有,她身在火堆里,透过烈焰,看到了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扭曲变形的愤恨。
这晚,一向倒头就睡的叶青青,莫名其妙的,清醒到天明。
----
之后的几日,顾逍几乎都躲着叶青青走,在亲眼见证两人开始睡一个屋后,怅然若失了好久。
如今装痴傻装得越发出神入化的他,没事就去和村里的小黄大黄交流谈心,村里的过路人,谁见了都要摇一摇头。
叹上一句,“可惜了哟。”
顾逍消失的那几日,叶青青曾问过聂子洵有关他的行踪。
聂子洵没有多说,只是在叶青青再一次去镇上交货的时候,说了一句让她最为宽心的话。
赵隆死了。
不会再有人想着要杀他们了。
叶青青猜想,应该是顾逍干的,但她没问,她也不想问。
只是寻思着顾逍的身手应该很不错,等什么时候他不再看不起她的时候,她想让顾逍教她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