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设计,之后竟然变成了引发滔天巨浪的原因之一。
“朕曾以为妖族道歉之后,朕的事便告一段落了,谁知这只是另一件事情的起点。”宁容精致玲珑的五官露出惨淡愁云,不堪其忧地讲道。
出于一个史官对年代的敏感,直觉告诉我最后十年一定发生了某个重大事件,这个事件扭转了当时三界相对稳定的局面,造成了白隐离世、奕青归隐、令狐幽驾崩以及魔族的改朝换代。
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事,让缜密如丝的主人公们在这十年里被颠覆、逆转?我迫不及待地听宁容继续讲下去。
第五十二年,也就是令狐幽将边境整饰平和之后的第二年,妖族与魔族的交壤处突然爆发了一起小型动&nbp;乱。
那处边境由一条湍急的长河隔开妖魔两族的领界,魔界一边是连绵的村庄,有数百户人家千年来在此靠务农为生;妖界的一边是城池营垒,因正好地处河流的侵蚀岸,为了固土安民防止河流侵蚀土地,便把那里用石头修建成了营垒,其上有士兵驻守,顺带巩固边防。
这样两岸相望的局面持续了数百年,期间难免会有一些小矛盾,但都能很快调解开,然而这一次却不然。
住在那个村子里的有一位颇有名望的乡绅,数月前,他的独子突然失踪,乡绅动员全村人找了数日都不见踪迹。正在众人绝望之时,一个村民去河中捕鱼,结果打捞上来一具年轻的男人尸体,尸体已被水泡得发白,模样恐怖,他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胸口正中间被一根带着红色羽毛的利箭穿透。这件事在平静祥和的村子里骤然引起轩然大波,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那位老乡绅听说此事后心念一动,颤抖着身子来到岸边的尸体前,一看,竟真是自己失踪数月的儿子,巨大的刺激和视觉冲击让他当即昏死了过去。醒来后第一件事便去报了案。
当地官员的反应倒很迅速,接到报案后立刻将尸体拉走,还封锁了消息不让众人胡乱议论。但总有几个眼尖之人从那泡得浮囊发肿的尸体上瞧出端倪,并且嘴长在人身上,有时候根本管不住。
“我家那口子说她看得真真儿的!”一个村民扛着锄头跟一起下地干活的邻居神秘兮兮地说,“她娘家弟弟当过兵上过战场,他说妖族人打仗都爱用红色鸟毛做的箭,就跟……嘶——那啥一样!”
“跟图腾一样?”他的同伴显然比他懂得多一些,不禁接话道。
“啊对对对。”那人点头如捣蒜。
他们本就是长年生活在边境的百姓,跟妖族打交道的次数要比住在内地的人多很多,其中自然不乏认得那根红色羽箭的人。因此官府的信息封锁压根没用,越封反而传得越玄乎,大家都在心里认定乡绅的儿子肯定是被河对岸的妖族人射死的,但没有人站出来反抗或者期盼官府能给出公道,大家都默默无声,每天继续忙着自己的日常,毕竟死的不是自己家里人。
然而乡绅儿子的死还没给出解释,紧接着又有两个该村的年轻人被杀害了,死法还是同样的一箭穿心,被发现时一个躺在岸边一个半身陷在河水里,箭身有红色的羽毛迎风飘扬,仿佛在嘲讽众人的冷漠无情。村民们将案发场地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涉事人跪在地上抱着尸体痛哭流涕,官府再次出动,迅速收敛起两具尸体,并对村民进行语言安抚,让他们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可是接连发生两起恶性案件,并且真凶显而易见,官府这不作为的忍气吞声的态度令大多数人开始不满,一部分人还是选择冷眼旁观,但是总体已经开始躁动。
“唉,你说官府怎么不调查呀?只把尸体拉走算个什么事儿。”相同的事件,相同的两个人,两个吃瓜群众再次议论起这件人心惶惶的事。
“啧,你不知道?”见识多的那位嘲讽道,“听说城中那位曹大人过几天便要高升了,在这节骨眼儿上遇见命案肯定会影响他的仕途,他当然会按住不提。”
扛锄的那位听了这话登时便恼了,朝地啐了一口“呸!为了他自己的前途连咱的性命都不顾,亏他还高升,升到阴曹地府去吧!”
几日后,同样的悲剧第三次上演,这次是一位在村里很有威望的老人家。当然,官府也用同样的方式草草掩盖了这件事。
这位高升在即的曹大人以为村民们都是些忍气吞声好欺负的,故而一直拖着没有处理,更不敢上报。因此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所有村民全副武装渡过湍急的河流站在城下向妖族人讨说法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魔都还处在一片祥和之中。
妖族人自己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突然看到对面一群人举着火把扛着锄头斧头叫嚣地出现在营垒下,还是茫然的状态。
村民大声吵嚷着让妖族给个说法,但是守卫士兵根本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只好询问缘由。但是这迷茫的问话在村民眼中成了明知故问、拒而不认的狡辩,于是众人骤然恼怒,开始在城下破口大骂。两拨人各说各的,场面混乱不堪。
终于,守城的将军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亲自出城,欲问个清楚。然而城门刚刚开启,那群怒火中烧的村民像是发现了宣泄口,一个个瞪着仇恨的眼睛举起手中的武器便大喊着冲杀进来,显然事先受了很大的鼓动。守城将士被这群疯子搞得猝不及防,性命攸关之下只能反击……
最后这场暴&nbp;乱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但事后清点发现死了十一村民和两个士兵,事态变得严重起来。守城将军飞速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妖都,作壁上观的曹大人也慌里慌张地放下了他的如意算盘,不得已向上级汇报了此事。
而此时距第一个人的死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半个月内,魔族四个人莫名被杀,十一人死于同妖族的交涉中,但消息直到这个时候才传到魔帝手上。
魔帝在殿上踱来踱去,不时发出愤怒的鼻息声,包括奕青、霍长风和淳于东乡在内的众臣站在下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噤若寒蝉地等待魔帝发话。
“出现第一起命案时为何无人上报!?”魔帝龙颜大怒,挥起的大袖招来一阵巨大的阴风,直直掀到众臣脸上。
魔帝的问题不敢不回,最开始向他汇报此事的那位大臣颤颤巍巍站出来,跪在地上举手加额道“回陛下,据下面的人说,负责那个村子治安的曹默曹县官以为……以为此事无足轻重,并不足以上达天听令陛下担忧……所以……所以……”
所以到最后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抬眼用余光瞥见魔帝黑沉的脸,更加不敢开口,跪在那里不知所措。
“无足轻重?”魔帝反问,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我族与妖族的任何事都不是小事,怎地到了你们的口中就无足轻重了?”
众臣闻言齐齐跪地,大呼陛下息怒。
良久,他的怒火仍未平息,但已经能稍微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了,望着底下乌泱泱的臣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养了群一无是处吃干饭的,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汇报消息的那个问“那人叫什么?曹默是吧?”
“是。”这位大臣急忙回答。
“杀!株连九族!”
众臣又是一阵惶恐,数颗头颅紧紧抵住地面,再不敢抬起来。
与此同时,这起恶性&nbp;事件也传到了妖都令狐幽手里。
“怎么回事?”他眉头紧皱,双手背在身后,他倒没有生气,只是不堪其扰地问,“人真是你们杀的?”
这位守城将军作为当事人,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毕竟在令狐幽面前,没人想当插手此事的大冤种。
将军常年戍守边关,哪里有机会见过令狐幽,今朝突然得见,顿时被他威严的气场惊吓到语无伦次“不是!当然不是!”
令狐幽疲惫地“嗯”了一声“朕知道那片边境在你的守卫下安宁多年,谅你也不敢给朕找事,退下吧。”
这将军本就是个憨厚老实的粗人,令狐幽正是看中了他没有野心的优点才安心把他派到边疆的。他不识礼数,得到赦令也不懂得谢恩,只一面连连答是,一面匆忙退下了。
“陈芮!”待他退下,令狐幽高喊。
“奴才在。”
“查!先把当夜与那些魔族人交手士兵全部清查一遍,确保没有别族的细作之类。”
“是。”陈芮接旨道。
令狐幽眯起原本就小的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派去天庭的细作可有回应?”
陈芮佝偻着身子摇头道“回陛下,暂无任何消息。”
“不知道是你们不中用,还是天庭真的风平浪静。”令狐幽慢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微微不快。陈芮立刻捕捉到他的情绪,急忙跪下谢罪。
“朕不求你们能像悬机阁那样办事既精准又有效率,只希望你们不要拖朕的后腿。”令狐幽无奈地斥责道。
“是。奴才谨记陛下教诲。”
“去把拓拔仲卿和百里彦丰叫过来。”令狐幽命令道,又补充一句,“还有,此事暂时不要让妖后知晓。”
陈芮刚得了一顿训斥,自然不敢再偷懒,领了旨便连忙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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