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离开后,徐芷仪便让玉珠将食盒撤了去。落座后,她便叹息道:“想来也是遗憾,若妹妹肯嫁入王府,我好歹也有个伴儿……”
“王爷与姐姐这般恩爱,姐姐竟想着与她人分享?”舒眉笑道。
“妹妹不懂,身在皇家,夫妻情分大不过延续子嗣。如今我虽侥幸有了身孕,可王爷这一脉的子嗣还是单薄了些……”徐芷仪叹气道。
“姐姐还年轻,以后定能替王爷生好多小世子小郡主呢。”
“希望能承妹妹吉言。”徐芷仪端过玉珠递来的养胎汤喝了,想起董月娇上次说舒眉喜欢凌励,便小心问道:“妹妹不愿嫁入王府,是不是因为喜欢三殿下?”
舒眉摇了摇头,红着脸道:“不是的。”
“还说不是,上次在永年宫外,县主听人说三殿下遇刺身亡,一看见棺材就哭晕在地……”
“霜降,你别胡说……”一旁的霜降突然开口插话,让舒眉尴尬不已。
“原来那日晕倒在地的是妹妹?!”徐芷仪早已听说了永年宫西华门外那日的场景,只是没料到传言中的人便是眼前人,她倾身握住舒眉的手,一脸怜惜道:“妹妹喜欢三殿下,我可以出面替妹妹说媒。”
“凌励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想过要嫁给他。”
“你既如此喜欢他,为何不想嫁给他?”
“我……我……”舒眉犹豫好一阵,终究还是开了口,“不瞒姐姐,我腹部曾受重伤,无法生育……总之,我谁也不会嫁的……”
“可怜的妹妹。”徐芷仪握紧了舒眉的手。
一旁的霜降满脸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舒眉不能生育。
“姐姐,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吉兆生病了。”舒眉很快转了话题。
“吉兆怎么了?”
“这两日它不吃不喝,整日无精打采的躺卧在地,也越发瘦了……”
“你有多久没骑过它了?”听罢舒眉的描述,徐芷仪问道。
“当时从安源一路急奔回来,着实累着它了,那之后我便不舍得骑了。”
徐芷仪笑道:“好的马儿,一定要经常骑着去撒野,若只是牛羊一般圈养着,它们便会抑郁不欢。再则,这几日天气湿热,马儿活动少了,胃口更不会好。”
“那我该怎么办呢?”
“明儿一早,趁日头没出来,你带吉兆去城外跑一阵,跑了回来给它喂一些盐水,若它肯开口喝水了,就再给它喂一些熟豆子,慢慢调养几日就会好转的……”
傍晚时分,舒眉告别徐芷仪,沿着之前来路离开王府。刚走出惠宜堂不远,便被一道黑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舒姑娘,好久不见啊。”
舒眉吓得退了一步,待看清眼前唇角噙笑的楚玉谷,便不悦道:“你怎知我姓舒?”
“舒姑娘上次来天香楼找岔子,在下自然要好好查一下了。”
“你,你跟踪我?”
“舒姑娘莫要误会,那日我见姑娘一个人扮作男子来天香楼,那乔扮又粗疏,一眼便能看穿,怕你出事,便派人远远送了你一程罢了。”
“你这般行侠仗义,今日便是等在这里让我道谢的吗?”舒眉挖苦道。
“舒姑娘误会了。在下等在这里,只是听闻姑娘是王妃的好友,想问问王妃近日身子可还好?”楚玉谷收了脸上的笑容,朝舒眉拱手一礼后,郑重问道。
“你为何要打听王妃的身子?”
“王妃是天香楼的贵客,惯常选用我们的香料脂粉,最近听说王妃有喜了,在下是担心丫鬟婆子们用错香料误了养胎,坏了我们天香楼的声誉,故而向姑娘打听一下。”
“香料还会误了养胎?”
“舒姑娘有所不知,譬如麝香一类的香料,便有导致滑胎的副作用……”
“王妃姐姐今日没有用香吧?”舒眉转首问身后的霜降。
霜降摇头道:“没有。不但王妃没有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没有用香的。”
“哦,如此便好。”楚玉谷似松了口气。
“楚公子怕是想多了吧,王府里多的是有经验的嬷嬷,这些养胎的细节,哪里需要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操心。”舒眉笑着说道。
“与王府做交易,自然是小心为好。”楚玉谷侧身让开道路,再次拱手揖礼,“今日多谢舒姑娘了。”
“楚公子客气了。”舒眉说罢,抬步往外走去。
出了王府,两人坐上了轿子,霜降忽然问:“县主,你有没有发现,这位楚公子长得有点像王爷?”
舒眉愣了一下。楚玉谷一身锦衣黑袍,凌昭一身月白襕衫,这一黑一白让人觉得差别很大,可仔细一回想,两人眉眼间还真是有几分神似,尤其是唇角噙笑时似是而非的眼神……难怪她看见凌昭时,会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是有点像。”舒眉点了点头。
“这位楚公子也真是奇怪,既然王妃是天香楼的贵客,他想要了解王妃的情况,直接问负责与天香楼交接的王府下人便是了,何必要在惠宜堂外眼巴巴等着县主你?”
“天香楼本身就有些古怪。”舒眉掀起轿帘回望了一下王府,“我下次得告诉王妃姐姐,这楚玉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嗯,我一看见他就感觉脊背发凉。”想起自己险些身陷天香楼,霜降身子便是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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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暑热天气,司天监挑选的发引日仍在一月之后。
兀术驳得知凌励回朝奔丧后,率领左龙虎军多次袭击镇西军大营,无奈之下,镇西军暂时撤回了回风岭。
尽管前方战事吃紧,在百善孝为先的南越,凌励却不得不等待母妃的灵柩入土后再返西境。他很清楚,一旦北边的右龙虎军挣脱钳制,左右两军汇合,镇西军便将失去之前的优势。
“眼下,唯有请北边的朋友继续拖住右龙虎军,我们才能稳住局势。”在秋荻馆的书房中,沈著指着南越地图上北境一线道。
凌励摇了摇头:“很难。纵然我与穆景帝交好,他也不可能为了南越而与西犁结仇。”
“除非,能与我们形成利益共同体。”
“利益共同体?”凌励沉吟道:“微知是说和亲?”
“和亲只是其中一种。北寂储君之位空缺多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穆景帝欲立年贵妃所生的幼子君越为储君,而大臣们一心拥立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君实,若有人许诺扶持君越上位……”
“穆景帝生性多疑,若我们插手立储之事,只怕他非但不会同意合作,还会反其道而行之。”
“殿下所虑甚是,我们便正是要利用这一点作文章!”
“微知的意思是,我们打着西犁的旗号,干预北寂立储,让穆景帝与西犁反目?!”
沈著笑着点头。
“此计甚妙!”凌励抚掌赞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派谁去合适呢?”
“我愿前往为殿下分忧。”
“微知,你……”凌励一时语滞,他最不愿沈著去冒险,却又总是在最急难的关头依仗着他。自己已亏欠沈家甚多,却不知该如何偿还回报。
沈著明白凌励的心情,笑着宽解道:“殿下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唯有一件事,需要殿下帮忙。”
“何事?”
“若想让穆景帝确信是西犁插手了立储之事,我需要带福国长公主出境。”
“带长公主去北寂?”
“长公主如今仍是乌达单于的东妃,她的身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需要我说服她去北寂?”
沈著摇头笑道:“长公主已同意去北寂,眼下需要殿下去禀报陛下,说公主想离开永年宫四处散散心。”
凌励由衷赞道:“微知,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