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那支蜡烛已经烧短,烛泪沿着烛柱不断滚落,盛满了烛台,最后溢了出来。
等着墨迹晾干,坐在椅子上的燕飞抬手揉了几下眼睛。
前面卧榻上,靠在大迎枕上的萧执正越过书籍望着她。
一双眉头微微蹙着,目光幽暗。
“今日已经把楞严经的舍利弗篇抄完了。剩下的我明日再继续。”
“不早了,王爷您早些歇了吧。”
燕飞把一切都归置好后,神态自若地问道,
“王爷,你要出恭吗?晚间你……”
萧执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的书举起又放下。
燕飞见状,上前要拍他的背,被萧执摆手阻止了。
“燕飞,你给我滚出去。”
气急败坏的声音。
平时可都是一口一个‘本王’的。
“王爷,您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您了。”
燕飞见他已无大碍,往外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停住,向守夜的侍卫道,
“王爷晚间喝了很多水,你先用夜壶替他接些尿出来再放他躺平。”
“否则夜里他会被憋醒,这样影响睡眠。”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侍卫却脸颊爆红、目光闪躲,一副羞涩难言的模样。
屋内,有东西朝她飞来。
燕飞微微偏头,抬手接着,是萧执扔过来的书。
“还不滚!等着本王来赶你吗?”
燕飞张了张嘴,到底没再顶回去,顿了顿,
“王爷,我明日能去下潭拓寺吗?”
萧执清了清嗓子,冷声道
“去做什么?”
燕飞老实地回答道
“听人说潭拓寺明日要开佛骨舍利,都说最灵验了,我想去祈福。”
萧执目光微微一闪,自然知道‘祈福’是为了谁。
磨了磨后槽牙。
这前太师之女,就如此仰慕他吗?
仰慕到可以为他献身。
仰慕到时刻为他着想。
如果今日她仰慕的是旁人。
那么,她是不是也会如此?
萧执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暴躁。
“让叶宵给你安排车马。”
燕飞微怔,随即道,
“这不合规矩吧……”
她不想要萧执的座驾,街巷中人多眼杂,恐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明日,她约了上京来人见面。
若是用叶宵派的车马……
萧执竟也不勉强,
“那你就用平日出门的车马。”
“你退下吧。”
燕飞行了礼退了出去。
回到院子,又让青芜去同太妃说了一声。
太妃一听是为萧执祈福。
长长叹了一口气。
叮嘱青芜要照顾好燕飞。
翌日,燕飞晨起出门。
出门算早,去潭拓寺的路上依然拥挤不堪。
因为人多,车行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竟然颠簸了一个多时辰。
到了潭拓寺外,也是人山人海,远远望去,犹如洪水往闸门里奔涌,看得人头皮发麻。
她和青芜俩在人堆里挤着,向供奉着佛骨舍利的正殿走去。
潭拓寺开佛骨舍利是一甲子一度的盛会,大殿内自然一样熙熙攘攘,几乎挤得水泄不通。
燕飞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既然借口看佛骨舍利,就不得不来应个卯。
瞻仰佛骨,添了香油,又向寺僧求了些装了护身符的香囊,匆匆出了佛殿。
看了眼时辰,燕飞带着青芜循着步廊一路往后山方向而去。
待转了两个弯时,燕飞忽然感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脚步顿了顿,抬头,潭拓寺西侧有座佛楼靠山而建,掩映在冬日萧条的林中。
里头,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那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
燕飞抚了抚鬓角的发。
这目光让她感到熟悉的感觉。
她叫住一个知客僧,指着远处那佛楼,
“请问,那是什么地方。”
知客僧道,
“那是潭拓寺的青龙阁。”
他以为燕飞是想要去游玩,面带歉然,
“楼中有几位檀越正在用膳,那片园子不便踏足……”
这就是说那片园子被达官贵人给封了。
燕飞垂眸,达官贵人……
昭阳城有几个达官贵人能将潭拓寺的佛楼给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