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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幽,修为七品,修行的也是道门功法,不过那只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只有道门功法,她实际上的水平远不止于此。
之所以说她有名,是因为这位姑娘确实是相当有能力的。
她曾经经手过数百个世界,后来升职之后更是照料一个世界群的所有生意,是著名的能干,能力非常强,精于算计,擅长谋划,行动能力也强。
除此之外,据传闻,她还是李师薇的好友。
李师薇,也就是祝人的女儿,说是公主也不为过,甚至可以说,诸天之中没几个身份比她更高贵的。
多少国度的公主都不配给她提鞋啊,父亲是四品,爷爷辈的是三品,要说关系甚至可以一路通到更上面去。
虽然这只是个传闻,不过无风不起浪,想来肯定是有点端倪的。
只不过,作为这种人物的好友,她的成绩就显得有些理所当然了,没点本事怎么和大小姐玩到一块去?
白狄看着张幽,这个同僚看起来能力不错。
“白狄阁下,你好。”张幽撩了一下头发,对白狄说道。
还没等白狄说话,她就继续熟稔的说着:“和李师薇的事情,都是空穴来风,阁下不要听信传闻,我们先做正事。”
“我来和你会面之前,已经提前观察了情况,这是我的计划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张幽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叠文件,递给白狄。
确实干练。
白狄也不多说什么,拿起文件就开始看了起来。
步骤安排的非常详细。
首先,她简要叙述了一下一万年间,百越诸国形势发展的一个简略缩写,写了一篇类似于论文的研究报告。
而且,她还知道底层权力的组织架构,这是一种主要由地主和修行者两个架构分出来的‘世俗’与‘修行者’互帮互助的组织架构。
各个地主分居各地,相互间利害不尽相同,为了不致因相互间的矛盾冲突而损害大家的共同利益,并且为了镇压和更好的管理下方的民众,使他们俯首贴耳,甘受奴役,那么,一个强有力的国的统一的政权对他们是有利的。
而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地主阶级要建立这样的统一政权,就只能去努力去制造一些有无上权威,甚至带有神圣性的‘官员’和‘国主’,让一切政权力量集中在这‘国主和官员’这些个人的身上。
有了这种神圣性,再加上官员们那超乎寻常的神通和术法,自然就能够把社会形态稳稳的牢固在这个阶段。
所以,破除掉这种神圣性,就能够动摇所有人心之中,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并且,这不能是以暴力行为来进行的,如果你使用暴力行为,消灭了以前的官员和地主们,那你只不过是取代了他们,成为了新的神圣而已。
一个地主灭亡了,新的地主就会出生,不用是什么人当地主,反正地主一定是要有的,土地是一定要有一个主人的,否则那成了什么样子?
在这种心态下,如果稳固的社会形态将不会改变,地主总是以不同的形式出现。
所以,想要破除这种神圣性,就首先要在心态上打破这种神圣性,将‘地主和官员’们神圣的光环破除掉。
这很不容易,百越的封建时代经历过那样长的期间,积蓄了那样深厚的传统,要把它整个埋葬掉,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一个人死了,会有鬼魂出现,一个历史时代死了,它的鬼魂自然也会继续活着,给新的时代以骚扰破坏的。
在论文里,张幽详细论证了这一点,她通过自己的情报看到,封建时代的小农经济固然在这段时间里,被李启和监督们进行的改造严重打击,受到了破坏,但是个体劳动小农经济没有改变,农民所受的封建剥削没有改变,这岂不正是旧时代的鬼魂还能继续生存活动的社会基础么?
李启打乱整个基层所有的手段,包括利用修行者的力量强杀地主,还是指使官府,利用律法消除农民的反抗心这些手段,其实本质上都是在利用这种神圣性。
这些手段,岂不正是旧时代的鬼魂的代表么?直到现在,在各种各样的战争席卷而来,人道的压力正在逐渐提升期间,但那些地主依然在敛财,修行者们还抱着:“输了我也可以跑路”的形态,百越国主们其中首鼠两端的也不在少数,凌霄国主这个时间还在尝试给自己牟利,甚至不惜引起内乱的风险,从这些事情上,也可以分明地看出,百越旧时代的鬼魂依附在他们的精神和行动上。
死去的鬼魂继续拖累着、妨碍着生人的道路,这是不容忽视的一件事,这也是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白狄觉得这些文章见解很深,并且也有独特的解决思路,并不是只会提问题,不会解决问题的那种人。
大大小小的事情,农民怎么安置,官员怎么处理,土地安置,教育改造,传道的具体方式,如何破除神圣性之类的解决方案。
这些文章里写道:“想要破除这些神圣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成为神圣,所以传播功法是必要的,一旦具备了和神圣同等的力量,自然也会消除对神圣的仰视,只是这样的行动必然带来更大的动乱,大量的修行者同时出现,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道,极易产生更多的事情,所以需要斟酌。”
“但无论怎么说,鬼魂不能复活,历史不能回头,这又是确定无疑的事。”
“不管要采用怎样的手段,我们都必须快速的使历史的车头更加紧速率的前进,让应该死的和自找死路的赶快死去,让新的生命更无阻碍地成长起来。”
“我们将不只是击败一个敌人,而是击败一段历史,要为真正的,新的百越断定基础,在这中间,旧时代所残留下来的一切鬼魂必定要肃清,一切遗毒必定要拔尽,一切老问题必定要作最后的清算,而最后这个崭新的问题,就必须从实践里得到答案了。”
读完这些文章,白狄微微颌首。
对方确实是有见解的,和这种人共事,很舒心。
“既然已有决策,只是最后拿不定主意,那就先做其他的,这份计划很有作用,那之后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去做。”白狄答应了下来。
有了计划和指导,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推进即可。
对于众多来自商会的强者而言,这种事情本就是轻车熟路,大家本就共事多年,非常擅长做这些事情,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张幽的名声也是由此而来的。
这种对许多地方的大规模行动,包括了暴力,渗透,扭转道统,传播文明,甚至大范围的毁灭或者重建世界群,是商会在域外的前期布置中最重要的一环。
搞定了这些,才能够安行商不是吗?
而这些事情,很多都是张幽熟练的,她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这种大规模行动的计划和军师,是典型的智者和‘劳心者’。
有这种人出谋划策,其他执行者都会很安心。
白狄拿着计划书,去执行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了。
而张幽则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四周的天空。
这里是百越,百林国。
百林国啊……她的家乡,她出生的地方。
她出生的地方,就是百林国,正剑宫,她的父亲是正剑宫的一位八品武者,一生行侠仗义,不求回报。
尽管如此,她却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念。
因为她的故事,可以换个说法……
一生争强斗狠,不顾家人。
行侠仗义,怎么不对家人行侠仗义?惹了一堆仇家,抗了一堆事情,最后不都是身边的人遭殃?
大侠,什么大侠……最后身体伤势太重,明明已经有了七品的道心,却因为气血枯败,年老体衰,身体暗疾太多而无法晋升,死的并不安详。
如今,她也回到了百林国。
正剑宫依然在,毕竟是有六品强者坐镇的组织,在百越一带还算是有些实力,存续到现在并不困难。
甚至在和白狄见面之前,她就已经去见了正剑宫的长老们了。
只不过……很失望。
还在江湖侠义,还在那副大侠作态,让张幽几乎作呕,但没办法,和其他地方比起来,正剑宫还算是好的了。
所以,张幽知道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
当初是百越的世道,还有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把家害成这样,她不得不九品的时候就远远跋涉去安南,误打误撞的加入了商会。
只是她的运气确实好,碰见了李师薇,甚至还亲眼见到了祝人,这一切都给了她足够的机缘,让她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她一直都想改变百越这世道。
只是,七品什么都不算,根本没资格加入到这种程度的改变之中。
但……如今机会来了。
巫神山公子亲自主导的这一切,由绝对暴力的伟大存在担保后台。
张幽很庆幸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主动要求来到了这里。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把当初伤害过自己的……伤害过母亲和姨母的这个世道,亲手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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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的人,有的像是白狄那样,有的像是张幽那样,有的像是张好命那样,有的像是章绪那样。
他们每个人,都在这万年难得一见的乱世之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以自己独有的能力,智力,体力,去改造这个世界。
这才是李启想看到的。
不管是张幽,还是白狄,亦或者是章绪,他们都对李启有着这样那样的猜测。
但他们都没猜对。
李启的器量,远超这些人的想象。
张幽觉得,李启是想借助他们的手,来让百越获得可以应对眼前的战争的能力。
白狄觉得,李启是为了抵抗人道,在集结力量。
章绪觉得,李启想赢得一场战争。
张好命觉得,李启想图谋他的家产。
每个人都觉得李启有图谋,但他们都没有李启的器量,他们无法想象李启在设计一个怎样的未来。
这些所有人,都是李启的棋子。
此刻,百越所有的存在,都是李启的助力,每个棋子自有其用处,无数人都自以为自己是在完成某项伟业,但时间将会证明这些人不过是必要之过程而已,是李启用来设计他们绝对想像不到的事物的一个零件。
只有拥有和李启同等的器量,或者……比李启的器量更大的存在,才能够看到——
李启想要的,从不是去强行创造一个他自己的百越,用武力去强硬的改变百越的情况,那种以绝对暴力来压制其他人,那样创造的百越,没有意义。
但不管他要什么,现在他在做的事情都很简单。
他在打碎百越的‘世道’。
打碎了世道,剩下的便是都是‘己道’。
百越国主的道,白狄的道,张幽的道,章绪的道,甚至可能是张好命的道,吞天妖主的道,包括了李启的道,以及,那些千千万万,百越数百个国家那数千亿甚至上万亿人,他们各自的道。
将会在这世道彻底崩碎的乱世,开始角逐。
所谓的‘逐鹿’也不过如此了吧。
谁的道能够赢到最后,谁就能成为百越的世道。
那时候,百越将会焕然一新。
在李启看来,作为封建统治者的百越国主,他们守旧不变,并不是因为他强,恰恰相反,是因为他腐败无能,因为他常常处于内忧外患交迫的不稳定状态之中。
百越国主们道基不稳,正常情况下是无法晋升五品的,靠这种方法才能成为五品,他们对自己的五品珍视无比。
用乞儿拾到金子,死命坚持不放的譬喻来说明百越国主的守旧,是很适合的。
毕竟,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因为他们心里惧怕,越是要求苟延现状,而排斥任何敢于轻言改革的人。
所以,李启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让他们忽略掉自己手中的“金子“随时可能失掉的风险。
他的伤势,自然也被他利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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