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静着自己,清醒着自己,未曾怀疑他由始至终虚情假意,或此刻只是故作深情,实则别有图谋,至少她对他的心意是认可的,亦没有对他厌烦和躲避。
长久一词,说来简单,可要让一个理智的人轻而易举就相信,实在是强人所难。
只有相携到老,当真做到之人,回望过去,才有资格说深信。
“殿下,我信你真心,是因我知晓,以你之能,对我无需有旁的图谋。”沈羲和眉目温柔,眸光轻浅,“我不敢轻易信你长久,也是因我知晓,以你之能,他日你我反目。我若警醒,不说能与你势均力敌,至少有挣脱之力。”
萧华雍哑然失笑“这是否成也萧何败萧何?”
若他不是如此强盛,需要谋求西北,对沈氏一族先示弱再伏击,沈羲和定不会信他此刻的真心;可也是因他如此强盛,她担忧自己泥足深陷,他日西北碍了他的眼,而她成了断送西北和至亲的踏脚石。
“殿下待我,我非草木,自然感念。”沈羲和从未这样推心置腹对萧华雍表明自己的心迹,“偶尔也会深想,我若有一日心悦殿下,是否能够如日升月落,恒古不变。
我不敢保证,人生际遇太多,起起伏伏,永不知明儿我们将会面对何种变故。如何能够承诺一生之久?
连我自个儿我都不能确保不变,我如何去深信旁人能不世易时移?”
“你说得对。”萧华雍颔首赞同,“以往是我过于心切,我日后再不对你说这些空远之谈,你我是要结发之人,岁岁年年相守,朝夕不离,我们过好每日便是。”
沈羲和微微一笑,这样的萧华雍,让她觉得更真实,更容易亲近。
她的手摩挲了玉席“殿下的厚礼我收下了。”
没有说要回赠他,萧华雍心里一甜,她再不是那样客气“陛下要去麟游行宫避暑,就是近两日便会下旨,你早些做准备。麟游行宫,夏无酷暑,凉爽宜人,青山绿水,明媚秀丽。”
“麟游行宫?”沈羲和有些意动,京都实在是太热了。
去年她上京之初也有些炎热,却并不长,这才刚刚到了盛夏,还有漫长的两个月……
“嗯,我让人安排你我比邻而居可好?”他小声征询。
“我与殿下比邻,诸位皇子……”沈羲和倒不是因为萧华雍而觉着不好,而是觉着她到底和萧华雍尚未成婚,这就越过诸位皇子,是否不大好。
“他们若有能耐,大可凭本事再把我手中之物夺走。”萧华雍满不在乎。
行宫修建了百年,是开国之初修建,当时除了陛下的正殿,其余都是凉棚,只不过先帝惧热又奢靡,这才将行宫大肆修建。不过依然有优劣之分。
去年秋狝令陛下对猎场有了忌讳,今年不打算去猎场,就在麟游行宫外,也就是这一去,要从五月住到九月,肯定是要将大臣们都带去,少数留守。
如此长的时间,住得舒适自然尤为重要,不止他们要上下打点,现在百官都开始走动,只盼在自己身份允许范围内,住得舒适些。
“大臣们都会带上内眷。”萧华雍一脸看好戏的促狭模样,“祖母的意思,趁着此次避暑,让诸位皇子与甄选出来的女郎们处一处,待到回京之后自个儿去提亲。”
并不是每个皇子成婚娶妻都会圣旨赐婚,当然皇子娶妃必然是宗正寺,礼部操持,但操持也和正常的高门大户娶妇差不多。
沈羲和低头失笑,萧华雍就是铁了心要让他的兄弟都成婚。
“他们都能与女郎相处,没道理我这个被光明正大赐了婚的皇太子,还不能与我未来的太子妃多亲近亲近。”萧华雍把他以权谋私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殿下,陛下近来便没有对你生疑么?”沈羲和担忧。
前几日委婉提醒了萧华雍一次,这次他又要运作。沈羲和总觉得陛下过于平静了,这次事情其实有迹可循,譬如萧华雍先遇袭,后才有了端午射粉团三殿下被牵连,从而导致李燕燕与萧长泰反目,有了李燕燕绑架回京探望生母的叶晚棠,将萧长泰逼入京都。
看似和萧华雍丝毫关系都没有,他回京之后,却每次事情都绕不过他,偏他总是以被害者的姿态穿插在每一件事情中,多了就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陛下何等心思深沉,到现在都没有动作,当真是不在意还是伺机而动?
若是后者,陛下怕是不动则已,一动就绝非等闲。
这些沈羲和能够想得到,她不信萧华雍想不到,可他呢?像只没心没肺,不知森林险恶的兔子,每日规规矩矩把自己分内之事做好,就一刻不停往她这里跑。
“我若所料不错,麟游行宫,他定会对我试探。”萧华雍眸光幽深,“故而,才要将你放在我身侧。”
“你是担忧陛下会对我下手来引你暴露?”沈羲和恍然。
萧华雍神秘一笑“非也,我是指望着呦呦护我。”
沈羲和……
对着静静看着自己,对自己难以言语的沈羲和,萧华雍道“我是柔弱可欺,命不久矣,形单影只的皇太子,我一无党羽,二无势力。索性我命好,有个身份尊贵,足智多谋,手下具是强将精兵的未婚妻,只能求着呦呦护我一二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沈羲和却明白他的意思“我若不愿呢?”
“若呦呦都不护我,我只好将命交给老天爷,盼着老天爷怜悯我一场,让我大难不死。”萧华雍越说越委屈,宛若别全天下抛弃般可怜兮兮。
沈羲和静静看着他耍宝。
萧华雍这才正色道“我并非借呦呦打掩护,而是想把我手上一些人交给呦呦,日后由着呦呦差遣,呦呦在明我在暗,你我夫妻同心,共征天下。”
说着,萧华雍就将备下的一本小册子递给沈羲和。
是一本名册,是他全部的人手,这样毫无保留交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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