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听闻之后,只是笑了笑,辗转三月,桃花盛开,满街飘香,太子大婚,举国同庆。
天未亮,沈羲和便起身沐浴,披散着一瀑青丝,身着轻薄的里衣坐在铜镜前,由喜婆为她绞面,喜婆能够来伺候太子妃,自然不是寻常人,而是宫里放出去的女官,她给不少高门贵女绞面过,但像沈羲和这样肤如凝脂,压根绞不到汗毛,几乎只是走个过场的极是少见。
“郡主天生丽质,只需略施粉黛,便能艳压群芳。”喜婆一边夸赞,一边退开,由宫里的女官负责为她上妆。
上妆的时候,沈羲和自己看着,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过于浓厚都会遭到她的排斥,兼之大婚礼服又是素雅浅色,女官只能依照沈羲和的话行事。
一个时辰之后,沈羲和一切收拾妥当,两个女官合力将飞凤坠珠的凤冠戴在沈羲和乌亮的发髻之中,凤冠的凤凰羽翼栩栩如生,边缘由硕大的北珠点缀,细长的金链子串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形成了一瀑面帘子,将她美艳的容颜遮挡得若隐若现。
珍珠从女史手中接过绣着大红牡丹花,点缀着几颗珍珠扇面递给沈羲和。
沈羲和捏着扇柄,执扇掩面,由红玉和碧玉搀扶着端坐在朱红描金的艺阁之上,等待着东宫的迎亲车辇。
屋外传来了锣鼓声,喧哗声,是东宫来迎亲了,沈羲和长睫微微一颤。
她顺着司仪,执扇而出,一步步踩在红毯之上,到了正堂,萧华雍一袭正装华服,与她的婚服相得益彰,长身玉立,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今儿难得面上没有了病色。
漆黑的眼瞳泛着银辉,深深凝视着她一步步走到近前,两人先互相一拜,才转身面对着沈岳山拜别。
紫玉递上了蒲团,沈羲和在红玉的搀扶下滚下,萧华雍按理是不需要行跪礼,毕竟君臣有别,可他还是随着沈羲和跪下了,令观礼之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许多大户成婚,新郎官在拜别的时候,都是对女方长辈躬身行揖礼。
沈羲和此刻没有关心萧华雍,她一直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却在跪下的那一瞬间,眼眶蓦然就一酸,眼前浮现一层雾气,她企图用以往的自制想要克制这份情绪,却不知为何会失控,声音还是控制不住携带了哽咽之音:“儿,一拜,念阿爹生养之恩。”
说完,沈羲和深深拜下去,萧华雍也随着她对沈岳山一拜。
直起身,沈羲和忍不住泪珠就夺眶而出,滑落下去,她轻轻沉沉舒口气,调节自己的情绪:“二拜,谢阿爹教养之情。”
沈岳山想要去搀扶沈羲和,他这一生极少泪盈于眶,除了在战场上,看到那些年少的英勇的面孔一个个浴血奋战而倒下,他不记得自己流过泪。
这会儿看着捧在掌心十五年的掌上明珠要嫁与旁人,他也忍不住眼眶充血,却不得不捏紧拳头高坐在这里,受着她的拜别。
晶莹的泪珠在沈羲和再次拜下去时,砸落在喜服上,晕染开一朵浅浅的水花,她缓缓直起身:“三拜,辞别阿爹,此后为妇,阿爹谆教,不敢相忘。”
沈羲和深深一拜,这一拜她久久未起身,沈岳山起身扶住她的双肩,将她搀扶起来,赤红着双眸:“得觅佳婿,门庭有耀;宜家宜室,白首永偕。”
沈岳山从珍珠手中接过遮面团扇,递给沈羲和,又执起沈羲和另一只手,递给了萧华雍。
萧华雍接过沈羲和的手,紧紧握住,对沈岳山道:“蒙岳父以信,托儿予明珠,绣阁名姝,必以珍之。生而同室,死则同穴,此心可照,有如皦日。”
沈岳山已经说不出旁的话,只得勉强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
恰好起辇的吉时号声响起,沈岳山松开了扶着沈羲和肩膀的手,对着她挥了挥手。
沈羲和用扇子遮挡住自己同样泛着泪光的眼,又对沈岳山行了万福礼,才在萧华雍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红毯,红毯铺到了车辇前。
车辇旁立着一个高大的侍卫,萧华雍翻身上马,侍卫伸出手:“太子妃当心。”
沈羲和身子一僵,她愣愣看了眼侍卫,他是陌生的模样,却是熟悉的眼眸,她的唇瓣微微轻颤,侍卫冲着她微微一笑:“太子妃请上辇。”
沈羲和掩下心中的惊骇,搭上他的手,她一步步踩上木墩,坐上了车辇,红色轻纱,飘洒着金花,隔绝了沈羲和的视线,她看着高大的侍卫,随着车辇一步步前往宫门,热泪再一次滚落而出。
忽而她低头又笑了,看着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的萧华雍伟岸的背影,眼中晕染着柔光。
太子大婚,长街清扫,金吾卫五步一人,肃穆而立,婚辇自郡主府一路到皇宫的朱雀门,百姓立在卫队之后,争相探看,乐声一路,飘散在清风里。
萧长赢骑着马自婚队起,就跟在后面,直到护送婚辇入了朱雀大门,他才勒马掉头离去。
婚辇入了朱雀门,却没有直接往东宫,浩浩荡荡一直到紫宸大殿之前,沈羲和下辇,厚重的大门伴随着嘹亮的号角被推开,萧华雍已经立在了前方,她由着宫中女官搀扶着,迈上阶梯,走过大门,步下阶梯,缓缓走到萧华雍的面前。
他宽厚的手从明媚的日光之中伸来,剪碎了晨辉,坚定伸向她的面前。
他其实不用亲自去迎亲,在这里等着她便是,但他选择亲自去了,她把手搭在他的掌心上,微凉的手却让她觉得异常舒适。
他牵着她的手,踩在红毯之上,两边是文武百官,宗室命妇,瞩目着他们走到了盘龙石阶之下,他们俩才分开,由两边的阶梯拾级而上。
祐宁帝在正上方等着他们,两人先向祐宁帝行了礼,祐宁帝致辞告天地,两人随着祐宁帝叩拜,之后才是真正属于他们夫妻二人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