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醒来的时候,萧华雍躺在她的身侧熟睡,呼吸轻浅,她侧首恰好看到他的脸,落了晨曦的光辉,映照出了玉一般的光泽,细密幽黑的长睫令女郎都忍不住生出艳羡。
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唇色略深,这是因为他身体里藏着毒,却恰好地让他过于俊美的容颜少了些许阴柔,与他线条流畅的轮廓相衬,平添几分刚毅之气。
沈羲和从不是个看重颜色之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枕边人容颜如此令人赏心悦目是一件极其美好之事。
“夫人这般看我,是觉着我秀色可餐,想要吃上一口?”不知何时醒来的萧华雍,唇角微微绽开,偏头睁开了一双银辉凝聚的眼瞳,目光勾勾缠缠,那个“吃”字咬得极重。
沈羲和面上的温柔浅笑瞬间收敛,她坐起身,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冲着屋外的身影问:“什么时辰?”
“回太子妃,卯时正(早六点)。”屋外珍珠回答。
“你快走吧,一会儿人便多起来,我也要起身去看阿爹。”沈羲和下榻取了安息香给萧华雍后催促他,这个时辰已经很晚,她应该早半个时辰起身,这个时候去看阿爹才是。
萧华雍拿着安息香,猛然凑上去,在沈羲和的脸上琢了一口,不等沈羲和反应过来,他已经飘然到了窗口,半个身子都探到外面,对沈羲和眨了眨有小痣的眼角,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沈羲和无奈摇了摇头,收敛了情绪,梳妆时才发现自己一夜好眠,色气极佳,少不得要用妆容来遮掩一二,随意吃了两口朝食,便匆匆赶到了沈岳山的屋内,她到之时,人人都已经到了。
沈云安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你看看你面色憔悴,为何不多歇息一会儿,阿爹这里有我。”
她的憔悴是装出来是遮掩出来,沈羲和抬眼看着沈云安,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下巴也生出了青茬,他估摸着没有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阿兄,你却歇息片刻,我来守着阿爹。”沈羲和心疼地开口,“呦呦需要你,阿爹也需要你,西北王府也需要你,你便是不为自个儿,也要爱惜自己。”
“阿兄没事,往年行军打仗,几天几夜不合眼,还要提防敌人袭来,阿兄都能熬过去,你别担心。”沈云安这个时候根本睡不着,他一颗心都吊在沈岳山的病情上。
“阿兄,你若要如此,那我便至此刻起也如你一般寸步不离守着阿爹。”沈羲和见劝不动沈云安,只得出言威胁。
“呦呦……”
“世子,太子妃殿下所言极是,这个关头谁都能倒下,唯独世子您不能倒下。此处有末将等人,有太子妃殿下在,世子便去稍作歇息。”沈岳山的心腹也跟着劝。
紧接着便是沈岳山那些兄弟,拿出了长辈的身份,用叮嘱命令的语气劝说,沈云安这才被送回了卧房,沈羲和给珍珠使了个眼色。
沈云安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入眠,需得用安神香。
沈云安走后,耿良成便带着几个兄弟围上了桑引,受着他暗示的人开口问:“老桑,你倒是给句实话,王爷到底如何,我们都不是外人,无论是好是坏,我们心里也有个底。”
桑引面色颓然,他也是一脸邋遢,自从沈岳山被送回来,他就在家里翻遍了医术,不吃不喝,也没有寻到一个可行之法,被点名问沈岳山病情,桑引张了好几次嘴,才声音艰涩:“王爷被灌了虎狼之药,这药非毒,却比毒更毒,将王爷身体里多年行军打仗积压的暗伤全部激发,来势凶猛,霎时令王爷金刚之躯千疮百孔,我……我亦无能为力……”
桑引之言令所有人都瞳孔一震,有那脾气火爆之人,当下就往外冲:“他娘的,老子要宰了他……”
“大虎,莫要冲动。”
“冲动?王爷都被快被人害死,你们还说我冲动!”
“你现在去何处寻人,你知晓是谁把王爷伤到如此地步么?”
几个人推拉着,耿良成冷喝一声,顿时几人一静。
沈羲和在梢间哪怕隔着一间屋子,也能听到他们在明间门口的争执,耿良成的地位在西北仅次于沈岳山,哪怕是沈云安也稍逊些许。
正是因此,他们要除掉耿良成必须有理有据,必须证据确凿,否则很可能引得耿良成倒打一耙,最后西北人心涣散,互相猜疑,心有芥蒂。
他们不知沈岳山被何人伤成这般模样,耿良成知晓却不会告诉他们,沈岳山归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他们也没有机会问出什么,都担心着沈岳山的身体状况。
“王爷是由郡主送回,不如问一问郡主。”有人提议,他口里的郡主自然是沈羲和,其实他们骨子里对朝廷没有多少敬畏,潜意识就觉着太子妃还没有他们的郡主更尊贵。
这也是沈岳山不敢轻易将西北之权放出去的原因之一,这些人都是能征善战的粗人,在战场上他们骁勇,但下了战场,他们心思未必深沉,他们敬重沈岳山,是因为他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刀枪火海里几番生死闯出来。
他们守护着西北,守护着朝廷一方安宁,可陛下还总是忌惮于他们,这令他们十分恼怒。
正因为他们在沈岳山的带领下,由来没有生出反朝廷之心,当年他们为了把现在的陛下送回京都,一路拼杀折损了多少兄弟,陛下的地位是他们西北军用鲜血铺出来。
他们身为臣子效忠皇室理所应当,可若是这份忠诚和牺牲换来的是猜忌,就足够令他们无法从心底去敬畏陛下。
这些沈岳山也从中想要调和,可他亦不能说得太过,会让这些人觉着沈岳山要抛下他们而去,将西北交给朝廷来糟蹋。
沈羲和心里叹息着,就有人来请她出去,她也顺势出去,几人抱拳行礼,耿良成几人唤她太子妃,大虎叔几人仍是唤她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