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江水在黑夜中像沉睡的巨兽咆哮着,宛如无边的大口能够将天地吞噬。
他们的船明明停在岸口,被栓得牢固,却也随着波浪摇晃。。。
余项的脸色在烛火的照耀下瞬间煞白。
他们这里都如此明显的风浪,那么另一边岂不是更加狂风大作?
所以,沈云安是早就知道今夜会有风浪,故而才把萧长彦往西边引,这是要让萧长彦全军覆没!
“今夜不仅有狂风,还有暴雨。不过天潢贵胄,或许上苍庇佑,景王殿下能死里逃生。”沈云安幽幽开口,似笑非笑地睨着余项,“余将军要与我一道等一等,等苍天垂怜么?”
等?等什么?
等萧长彦的死讯传来?便是萧长彦真的能侥幸不死,其它人呢?都能全身而退?
萧长彦带走了大批人马,尽数葬送江河,他这里的人还能是沈云安的对手?
“哦,我忘了问一句我传给余将军的书信,余将军可有收着?”沈云安忽然开口。
神色张皇的余项蓦然听此一问,先是一愣,旋即就是背脊一紧。
那些书信全都在萧长彦手中!
“我听闻景王殿下有一幕僚,十分信任,此次他可没有随景王殿下一道去追步世子呢。”沈云安慢悠悠补充一句。
书信不是沈云安的字迹,余项留着也没有用,他既然选择与陛下站在一边,这些落在萧长彦的手中也无妨!
可前提是他们得胜无妨,现在清醒变成这样,萧长彦与大军葬身江河,这么大的罪责总有人来背。
这些书信若是有人递给陛下,便是不能给他按上一个勾结沈云安的罪名,也能给他按上一个勾结“水匪”的罪名。
这些死在江中的士卒,必须要有人给一个交代!
“余将军,这个幕僚能不能活着回到京都,全在将军一念之间。”沈云安提醒道。
这话的意思是萧长彦的幕僚已经落在了沈云安的手上!
萧长彦做事会留后手,沈云安自然要把他所有的后路都给斩断!
余项死死盯着沈云安,眼前这个年轻的西北王世子,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深谙掌控人心之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他胁迫,所有种种不过都是等着他自作聪明,一步步往他安排好的路走!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与沈云安鱼死网破,然后一起死在这里,朝廷会给他一个忠烈的追封,另一个……
余项抬眸看着沈云安“世子凭什么让我倒戈相向?”
其实若是可以,沈云安是真的不想保全眼前这个人,宁可让他被追封英烈,也不想让这么个贪生怕死,反复无常的小人回去。
不过……
沈云安垂下眼,盯着手中的茶杯,轻笑一声,仰头将已经冷的茶水饮下“余将军敢去营救景王殿下么?”
余项一怔,似是不明白沈云安的意思,他缓缓转头,看向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的江面,风似乎小了些。
“余将军,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就是领兵去驰援景王殿下。”沈云安淡淡噙着一抹笑,“不过将军想要亲自去,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过了沈云安这一关,不就是和沈云安先决一高低,此时此刻,他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单打独斗,他也不是沈云安的对手。
无疑,沈云安是告诉他,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按着剑柄的手几次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中翻江倒海,无数次撕扯挣扎后,余项垂下了手“世子到底要如何?”
“我能如何?”沈云安满眼无辜,“余将军与我结盟,我这人自来对自己人护短,岂能见死不救?
我自然是命人代替将军去驰援景王殿下咯?”
驰援?是去追杀吧!
不过只要萧长彦死在江中,萧长彦的幕僚也死了,又有“他”真的冒险去救萧长彦在明面,朝廷也不能追责他,这还真的是他唯一的生路。
“兵符令牌,将军。”沈云安明晃晃说出目的。
余项犹豫了片刻还是取了出来,调兵不是那么简单,除了兵符,还有调令,调令其实就是暗号,只有主帅与主将知晓,有了兵符,还得对得上暗号,才能调动兵马。
萧长彦明面上只给余项留了两百人,但有几千人以备后用,这些人本就是余项带来,大多也是余项以前提拔的人。
这些,余项都交出来了。
拿到东西,商船并没有离开,一直被扣留着,今夜已经不适合启航。
沈二十七陪着余项,沈云安去见了扮成余项的沈十五,将东西都交给他。
“世子,属下去便好。”沈十五见沈云安并没有下船,忙道。
沈云安微微摇头,目光投向随风摇曳的船帆“我必须去。”
沈云安要余项手中的人,并不是去明着援救实则绞杀萧长彦,而是去拦截陛下神勇军。
陛下派了神勇军,这事儿沈羲和已经告知他,神勇军一定会随在萧长彦的后面,因为萧长彦断定他和步疏林都在那条船上。
今夜有风浪暴雨,这是屈氏船行的老人家根据几十年行船的经验断出来,有刚刚一阵狂风来看,这位老人家判断无误。
黑夜,礁石,狂风,暴雨,这是一场极其危险的拼杀。
沈十五不想沈云安冒险,但沈云安不能让这些亲卫独自前去,一则他要给他们信念和士气,二则他需要亲自去会一会神勇军以及萧长彦的影卫!
军令不可违,沈十五劝说不动,只得听令,沈云安调了余项所有的官船,将沈家带来的人,沈羲和派来的人,全部换上了官府巡卫的衣裳,一道混入其中,一声令下,扬帆起航!
一路上还算平顺,但他们越往江中,颠簸越发厉害,风也是一阵阵的刮来,天上的玄月早就不知被藏在何处,稀碎的星光也再无踪影。
远传一道电光扯下来,照亮了黑夜,露出了厚厚黑云张牙舞爪的面孔。
沈云安最先派出引萧长彦的大船突然停下来,最后留下的几个船手也弃船跳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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