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如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宣之于口。
“北辰……”张了张嘴,她的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终究之化作一声对他的低语轻唤。
“呦呦。”萧华雍也唤了她一声,目光柔和如春日融融暖阳,也似有千言万说,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将她揽入怀中。
都是聪颖过人的人,有些事无需言明,各自心知。
自陛下的旨意送去西北后,萧华雍便病倒了,沈羲和以此留在东宫,足不出户,所有来东宫探望的人,除了太后与陛下,几乎没有人能够进得了东宫的大门。
夫妻两闭门不见客,一心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这样的日子温馨平静却又短暂。。
祐宁二十三年,二十五日,沈岳山携子连同烈王萧长赢凯旋,陛下命信王萧长卿代为至城门口相迎,从城门口到宫门口的这一段路,百姓夹道相迎,花瓣、香囊、丝绢纷飞,比之状元游街更为热闹。
毕竟状元三年一个,英雄却百年一出。
祐宁帝也亲自等在宫门口,将人迎接入宫,君臣之间面上是一派合乐,祐宁帝不吝溢美之词和金银珠宝等厚赏,毕竟高官厚禄于沈岳山父子已经是赏无可赏。
拜别帝王之后,沈岳山父子获得恩准,直往东宫看完沈羲和。
已经四个月身子的沈羲和,夏日轻薄的裙裾也无法掩饰她略微丰盈的身子,青丝只有一支平仲叶白玉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额前点缀着两支鬓唇,坠着齐眉圆润的白玉珠子,令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与温润了不少。
“阿爹,阿兄!”沈羲和疾走了两步,才在萧华雍的轻咳声中忆起自己有孕在身,差点又本能地扑向父兄。
倒是沈岳山与沈云安箭步上前,一人握住沈羲和一只手,战场上杀敌不眨眼的沈岳山,这会儿却心有余悸“都要做母亲了,还这般冒失。”
“呦呦可还好?有没有不适之处?”沈云安紧接着问。
沈羲和无奈又好笑,她不过快走了两步,都来不及奔跑,竟然吓得父兄面色紧绷,一个劲儿盯着她的小腹,就好似下一瞬她就能动了胎气。
“阿爹,我好着呢,你的外孙也很好。”沈羲和侧首看了萧华雍一眼,“北辰将我照顾得很好。”
珠圆玉润,神采飞扬,顾盼间都是轻快与浅笑,这样的沈羲和,哪怕是在西北也少有。
看得出来萧华雍对她的影响和改变,本该欣喜的沈岳山,却想到萧华雍现下的身子骨……
那一股喜悦之情还没有涌上来,就被翻腾上来的愁绪给压下去。
“阿爹,阿兄。”霎时捕捉到父子二人的变化,萧华雍忙见了礼。
沈岳山父子哪敢受礼,忙避开。萧华雍待他们尊敬是一回事,君臣有别是另一回事,沈岳山一掌握住萧华雍的胳膊“呦呦能嫁你是她之幸,我沈氏能得婿如你,是我沈氏之幸。”
这大概是沈岳山身为岳父,对萧华雍这个女婿给予的最高评价与肯定。
早在沈岳山出兵以前,萧华雍就把自己的计划和身体情况都悉数告知,沈岳山明明知晓他马上就要离开京都,前途未卜,生死难料,或许要令他的爱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他仍旧这样认可他,这令萧华雍很是欢喜。
东宫备下了家宴,所有菜色都是沈羲和亲自定下,若非萧华雍不许她亲自动手,只怕她要自己做些供父兄品尝。
三个想要畅饮的男人,在沈羲和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愣是只敢浅尝辄止,萧华雍更是被勒令只得以茶代酒,三个男人对视一眼,都对彼此投去鄙夷而又感同身受的目光。
爹怕女儿,哥哥怕妹妹,丈夫怕夫人。
就在那一眼中,三人的感情又莫名惺惺相惜增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畅快至极,饭饱酒足之后,萧华雍亲自沏了一杯茶,沈羲和备了些好克化的点心,四人遣退了下人,留在在香气融融的暖阁。
“三日后,就是巽王与淮阳县主大婚,这几日翎卫军私下调动异常,据我所测,陛下只怕要将翎卫军交给八弟来指控。”萧华雍坐在靠近炭炉的位置,眼脸微垂,“这里会有一个空子可钻。”
萧华雍转眸看向沈岳山父子。
什么空子大家都懂,萧长彦才刚刚受了责罚,明年上是不可能对萧长彦委以重任,除非是临危受命,这种临危受命就没有过硬的调兵手续。
陛下必然会提前给翎卫军大将军打好招呼,令其听命行事。
“陛下倒是对景王殿下信任非常。”沈云安似讥似讽道。
萧长彦可是在岷江刚刚出了天大的纰漏,这下还敢将大军交托。
“景王殿下骁勇善战不是浪得虚名,岷江一事是他疏忽大意,过意依赖摄魂术,而我们又提前洞悉,有心算无心。这些是会令陛下对他大失所望,却足以令陛下彻底摒弃。”沈羲和看了萧华雍一眼,夫妻两四目相接,笑意流转,“自然,陛下也别无选择。”
陛下能够委以重任的人,这些年都被萧华雍一个个剪裁,剩下的要么是能力不足,要么是不够资格。而萧长彦不仅有能力,最重要的是萧长彦足够恨他们,至少在对付他们这件事情上,萧长彦是绝不会留有余地。
“还有一个缘由。”萧华雍轻笑一声,补充道,“陛下准备万全,却也不能笃定可以成事。当年阿爹上京,萧氏一事不也最后以失败收场?
这一次,也未必不会有变故,一旦有变故……”
后面的话萧华雍没有说出来,只留下一抹别有深意的淡笑。
在座的哪里不能明白未尽之言?
但凡有个意外,事败之后,也得有一个人能替罪,总不能真的让陛下以死谢罪吧?
“这就是天家的父子。”沈云安冷笑道。
沈羲和看了眼萧华雍“你情我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