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将小九的灵位供奉在慈恩寺,让贵太妃去慈恩寺陪伴小九,青灯古佛,虔诚赎罪。”关于如何安排这母女二人,萧长卿心中已经有数,“平陵……只需夫家没落便是。”
平陵公主所嫁亦是勋贵之家,不过其家族没几个人才,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关于他的身世,他也不打算隐瞒,只需要公布出去,日后朝廷有他得势一日,就无人敢帮扶平陵夫家。
“你呢?”沈羲和听完之后问。
萧长卿转头对沈羲和一揖“臣略有薄才,荐为帝师,往太后恩许。”
沈羲和有些意外,其实对萧长卿她有了更好的安排,京都于他是个伤心地,西北她想要命人去接手,父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游山玩水,快意恩仇。
阿兄想念她,想调回京都陪伴她左右,西北需要一个能力卓越,允文允武之人才能稳住,她身为太后下旨,西北将士也好,百姓也罢,都不会过深的抵触。
万万没有想到,萧长卿要留在京都,他想做萧钧枢的老师。
但这个请求,沈羲和拒绝不了,没有人比萧长卿更适合做萧钧枢的先生,他学过真正的帝王之术,曾经为帝王之位拼搏过。
“五兄愿为钧枢之师,我求之不得。”沈羲和一口应允。
隔日,萧长卿归朝,沈羲和命他带领三省六部议政,大多数奏疏由三省六部协同共理,再将紧要超出决策范围的递交到萧长卿与萧长庚手上。
她琢磨着什么人适合去接手西北。
尤汶珺来求见她,沈羲和在紫宸殿内阁召见,尤汶珺一身白衣,发髻上只有两朵银簪花,鬓边白色素绢。
“妾欲归家,请太后应允。”尤汶珺开门见山道。
沈羲和“归家?”
“是,王爷临终前让妾归家。”尤汶珺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住在烈王府。
睹物思人,思的是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
沈羲和沉吟了许久才道“我允你归家,室韦都督府,本就是你们尤氏世袭,长史与参军你可择其一。”
尤汶珺惊得忘了礼数,她错愕地看着沈羲和。
沈羲和这是授予她官职!
“你虽是烈王遗孀,便是归家,尤氏也不敢迫你再嫁,但你一身武艺,无处可施展。”沈羲和不疾不徐,声音平和,“烈王劝你归家,必是认可你的才能。”
尤氏能够让尤汶珺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自然不会给她像儿郎一样出头的机会。萧长赢不会不知这一点,他还让尤汶珺归家,便是希望尤汶珺有更广阔的天空,去施展自己。
尤汶珺眼眶酸涩,她自幼与兄弟们一起学武,吃着更多的苦,学更深的武艺,以为自己会不一样,最后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得不为家族上京都联姻。
她以为的命运这一辈子就是如此了,她已经认命了。
原来他临终前,已经为她铺好了以后的路。
她若不提是萧长赢临终前要她归家,只怕沈羲和不会想到会应允,却不会深想。
深吸一口气,尤汶珺压下喉头的苦涩,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变得哽咽“妾……臣愿为参军!”
“你想好了?”沈羲和问。
长史与参军品级上天差地别,权利上也一样。
长史是代表朝廷去做监军,哪怕是大都督和副都护都要敬让三分,参军可谓军中最低的军官,但两者的差距在于,长史尤汶珺是朝廷的人,是不可能继承室韦都督一职。
但她若是投身军中,以参军的身份,凭自己的能力爬上去,日后未必没有可能继承室韦都督。
“臣心意已定。”尤汶珺斩钉截铁道。
沈羲和亲自拟了一封诏书,盖了帝王的印,派人送尤汶珺回室韦都督府。
雍和元年,在井然有序之中安然度过。
雍和二年,崔晋百被从黑水部召回,国殇已过,沈羲和亲自赐婚他与步疏林,现在的步疏林已经不叫步疏林,叫步疏杳,是蜀南王的胞妹。
同年六月两人孩子都已经虚岁三岁,才大婚。
蜀南王也带着独子上京参加妹妹的婚礼,婚宴上不少人见到了步瞻与崔瞩两位“表兄弟”,惊觉这两兄弟模样神似,隔日见到崔寺卿的新婚妻子更是惊愕于兄妹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至此,再无人怀疑步疏杳是步疏林的胞妹。
雍和三年,沈羲和在经历多重考核,确定了去西北接手之人——萧长风。
当日在密道萧长风被暗算,这是他技不如人,他没有违抗君命,如今新君即位,他的君主就是萧钧枢,沈羲和仍旧愿意用他,他自然会继续忠君。
沈璎婼也很向往父兄曾经驻守的地方,哪怕她知道她去了正好与父兄错过,仍旧愿意过去,正好也不用再于沈云安往来,免去了彼此的不自在。
沈云安夫妻被召回京都,第一次见到了已经四岁的小侄女,此时薛瑾乔再次有孕。
姑嫂见面,分外黏糊,薛瑾乔还是那个欢乐的薛瑾乔,当晚留在紫宸殿与沈羲和同寝,次日在被沈云安依依不舍接回宫中。
沈羲和给萧钧枢寻了三个老师,都是年轻一辈萧长卿、谢韫怀、崔晋百。
一个教帝王之术,一个讲山川四海,一个说百官勋贵。
渐渐也有些风言风语流出,言及他们都是太后的裙下之臣,流言的源头很难查到,沈羲和并未放在心上,六岁已经知事的萧钧枢也不在意。
他知道阿娘心中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阿爹,她总是会站在阿爹的画像前出神,每次百岁提到鹿鸣,阿娘就笑得格外温柔与清美。
“阿娘,阿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日,再次看到阿娘停步在画前,只有六岁的萧钧枢,忍不住问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在萧钧枢的眼里,他的阿娘是这世间最为睿智的女子,比他熟读的那些史书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崇高,包括他们的先辈,那位女帝。
是什么样的人,让这样的阿娘念念不忘,思之如狂?
沈羲和侧身垂首,看着一只手负在身后,努力做出自己很可靠的老成模样的儿子,忍不住会心一笑,她蹲下身,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你阿爹……”
沈羲和想要极力寻找一些溢美之词,却夸赞萧华雍,却发现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她想了许久,才认真地看着萧钧枢“你阿爹,在阿娘心中是个完人。”
金无赤金,人无完人。
萧钧枢眨了眨眼,阿爹在阿娘心中竟然是完人!
阿爹在他心目中设想的身影更加伟岸高大。
“真想见一见阿爹。”萧钧枢语气满满的崇敬与向往。
摸了摸儿子的头,沈羲和道“你会见到的。”
关于萧华雍还活着的消息,沈羲和从未隐瞒过萧钧枢。
随着萧钧枢的长大,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越发多,也渐渐开始接触朝政,偶尔便于商讨,与言传身教,萧长卿与谢韫怀会留宿紫宸殿。
哪怕沈羲和早就在萧钧枢五岁之后就搬回了东宫,守着萧华雍种下的一树花花草草。仍旧有人以此暗中污蔑中上,只要没有影响到萧钧枢的心性,沈羲和都不予理会。
雍和八年,这一年被百官盯着,权势滔天的皇伯萧长卿,带了一个俊美无双的郎君入宫,直奔东宫。
往年不是没有人想着沈羲和年轻守寡,敬献美男子于她,往往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是因为有些话越是讳莫如深,越是令人津津乐道。
敬献男人来服侍她,就触碰了她的底线,轻则削爵罢官,重则人头不保。
这一次不少人盯着萧长卿,据闻萧长卿将人留在了东宫,立时就离开。
彼时沈羲和并未在东宫,而是在紫宸殿陪着萧钧枢进食,萧长卿带了个人来东宫求见她,沈羲和也没有在意,以往也有这样的事情。
既然珍珠没有派人来催促,也就不是大事,她陪完了萧钧枢才带着人回了东宫。
东宫的大门口两棵枫树,时值金秋,正是红叶如火的季节,沈羲和远远绕过长廊,就能隐隐看到枫叶如盖似云,飘浮在东宫大门口之上。
令她每每都忍不住想起,那年在宫中初见,他一袭浅白色圆领袍,披着大麾站在石阶上,翘首以盼的模样。
想到这里,沈羲和眉眼忍不住弯了弯,这些年她越发养尊处优,仪态威严。
走出风雨长廊,步上东宫门前的石板路,缀着珍珠的翘头鞋偶尔会踩到一两片飘落的枫叶,沈羲和不经意抬眸,看到树影斑驳间,一道长身而立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宫门口。
那件大麾,那一匹青丝,那一顶金冠,大麾下那浅白色的衣裳,那样雍容华贵的站姿。
多少次,午夜梦中,她梦到过这样熟悉的画面,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她屏住了呼吸,放缓了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
他好似听到了身后的声响,迎着飘落的枫叶转身,那双华光深藏,银辉凝聚的眼与她四目相对,他的声音一如当年一般透着丝丝缕缕委屈“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
与当年只有一字之差,却隔着十二年,一个轮回的岁月。
可她等到了不少么?
日月轮回,时移世易,不变的是他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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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也没什么想说的,番外估计不写了,改一改错别字,就申请完结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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