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宁帝听了之后面色不太好:“王政,你觉着都是太子所为?朕此时还能站在你面前?”
这也是王政解释不通之处,这些事情或许有一两件是太子所为,但绝不可能全是太子所为,否则太子已经有足够的势力对陛下暗下杀手,名正言顺登基。
“陛下,此次击鞠球投毒一事,绝非儿郎所为。”王政只得先摘清自己的孙子。
“王二郎在牢里撞墙自尽。”祐宁帝淡声道,“你王家是世家清贵,最重名声,此事尚未定论,他便自尽,你要朕如何作想?”
如何作想?除了一死了之,自封其口,还能如何?
要知道他这样一死,就是死无对证,这件事情就再也无法彻查下去。
“陛下,二郎绝不会自尽!”王政不信。
“朕允你去寻最好的仵作、郎中,去拿出证据来,告诉朕王二郎不是自尽。”祐宁帝索性将此事交给了王政,而后让刘三指来了一份信函令其递给了王政,“王政,你好生看看。”
王政接过打开之后,面色大变,这竟然是一份上元节混乱制造的推论,合情合理的推论,矛头直指他,王政镇定道:“陛下,臣不知为何有如此谬论!”
这只是一份推论,不是实质的证据。
“是与不是,朕也不追究,追下去也未必查得到证据。”祐宁帝语气听不出喜怒,“旁人暗指你便是谬论,你暗指太子便要朕无凭无据信了你之言。王政,你不是顾兆。”
顾兆,一个帝王的禁忌,帝王杀了又为之平反之人,对于这个人陛下是又爱又恨的吧。
少时相识,当年陛下被送到西北,顾兆千里相送。
后来先帝越发荒唐,顾家那时是发生了内斗,有主张掀翻萧氏另立新君,顾兆则是主张接回来陛下和谦王,他深信萧氏皇族气数未尽。
顾家可以说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凋零,极致顾兆获胜,年纪轻轻执掌顾家,最终的结果证明顾兆判断精准,虽然登位的不是谦王,可结果也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太多。
在宦官蛮横的那几年,陛下和顾兆可谓君臣一心,他们的分歧是从朝内党羽肃清之后,陛下要大力提拔寒门,连着特开恩科两年,一茬接一茬的寒门子弟被重用。
明明才华实力更甚的世家子弟被打压,陛下要扼制世家之心日重,顾兆身为世家之首的大家主,当年也是他联合世家对陛下鼎力支持,如今陛下过河拆桥,顾兆得给世家一个交代。
便有了之后的种种冲突,顾兆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最刚毅的时候直接勒令三省,让陛下的旨意无法盖玺。
当时王政还不过是王家不受重视的嫡次子,他永远没有忘记祐宁帝当日的脸色。
一个帝王,被重臣逼迫的要他如何就得如何!
这一场君王博弈之中,没有对错,只是各自的权益冲突。
陛下在幼时就经历了种种波折,登基之初四面楚歌,自然要大力扶持自己的亲信,培植属于自己的人,让帝位更巩固。
可顾兆身为世家的领军人,保全世家的利益,让世家的权势不被人瓜分和蚕食也是他的责任。
祐宁帝愿意为顾兆平反,有信王妃做局之故,也有他心中对顾兆的认可。
但祐宁帝无疑是极其忌讳顾兆,从祐宁六年到祐宁十七年,整整十一年,朝堂上顾兆一人独揽大权,祐宁帝避其锋芒十一年,才一举灭掉顾家。
“陛下恕罪,微臣惶恐。”王政深深叩首。
“退下。”祐宁帝沉声道。
王政不敢多言,只能乖乖退下去。
“陛下,消消气。”刘三指立刻捧了一杯热茶递给祐宁帝。
祐宁帝最信任的人莫属刘三指,他接过之后问:“你说,此事是否太子所为?”
刘三指哪敢胡言乱语:“陛下,此事是否太子所为,端看殿下的眼睛是真伤还假伤。”
祐宁帝端着茶碗若有所思:“你去请虚清大师入宫,便说朕忧心太子双目,请他来一看。”
虚清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且虚清颇懂医理。
太子自幼在道观长大,佛道是两家,素来多有争锋,虚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帮着太子欺瞒。
“陛下,虚清大师重铸佛像,佛香是由昭宁郡主调配。”刘三指不得不提醒一句。
“无妨,虚清德高望重,不会为此欺瞒朕。”祐宁帝让虚清做相国寺的大师,便是看重他人品贵重,又是潜心修行之人。
刘三指亲自去请人。
东宫里,萧华雍勾勒完最后一笔,搁下笔请了沈羲和过来看:“呦呦,此画赠你。”
沈羲和走过来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杏花微雨,妙曼少女,油纸伞下,她微微伸出手,又如丝细雨伴着花瓣飘落在她的指尖。
面容柔和,目光含喜,显然画中的人喜欢看雨。
“殿下……”怎知她喜欢看雨?
沈羲和喜欢下雨天,立在窗前,看着淅沥沥的雨飘落,亦喜欢枕雨而眠,总觉着有雨的天,连吸口气儿都藏着一缕缕甜味儿。
“有关于你,我都知。”萧华雍转眸,温柔凝视着她,“便是此刻不知的,日后也会知。”
“多谢殿下赠画,昭宁亦将今日所做之画赠与殿下。”沈羲和将自己的画取来。
她画的简单,早就画好,此刻墨迹已干。
画了两尾锦鲤,一黑一红,形成了太极两仪,道家养心,想着萧华雍在道观长大,画这样的图便是被他索要也没什么。
“这鱼儿……”萧华雍笑容极其微妙。
沈羲和直觉他未尽之言,不是什么好话,等着他说出口。
萧华雍却先把画给卷起来收好,才对沈羲和笑容暧昧:“颇有些颈项相交之趣……”
“萧北辰!”
萧华雍说完,立时就抓着画轴跑了。
他怕再多留一瞬挨打是其次,被沈羲和抢回了画不赠他才是大事。
沈羲和追了两部,哪里极得上萧华雍的速度?
且一直追下去,倒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萧华雍总能气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