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大厅中央的任源松开双手,掌中无锋的剑刃自然跌落,瞬间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地面数寸之神。直到两声微不可察的铿锵之声自下方传来,方才止住了势头。双眼已盲的他轻轻揉了揉脖颈,仰起脸来忽地一笑,语气轻松的问道
“刚才你要我回答了一个你的疑问,那么现在你能回答一个,我的疑问吗?”
“前辈但问无妨。”布莱克恭声应道
“我刚才,那最后一剑,虽说称不上什么必杀的招数。不过你…”虽然目不能视,任源随意的一抬手,仍精准的指向了位于自己斜前方的后者道“刚才仍然没有展现出,任何属于你独立现实的异常波动。也就是说,你方才直到最后,仍是以一个凡人的身份,躲开我那一击的?”
“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们见面的初始,我便告诉您了。”布莱克谦逊一笑道“我只是个,普通的魔术师罢了。”
“好一个普通的魔术师。”任源啧啧嘴道“能够依靠术式对抗伪神级别对手,这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普通啊。不,应该说这件事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完全不可能的吧,你不这么觉得吗?”
“虽然这句话由我自己来说,似乎有些不妥。”布莱克不动声色的回道“但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毕竟这种事情刚刚就发生了不是吗?”
“确实,我承认我看走眼了。”任源收起了脸上嬉笑的神色,认真说道“如果有这种实力的话,即便你只是个没能直接沟通到异源的凡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资格,担任琐罗亚斯德教派的光明大祭司。只是有一点,我现在仍想不明白,你刚才究竟是怎样躲开我那记斩击的?”
“这就是您希望我回答您的疑问吗?”布莱克闻言一笑,略带歉意的说道“那真是抱歉了前辈,唯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您。”
“啊?别呀,不要这么小气嘛。”任源调侃道“哪怕胡乱编一个借口唬弄我一下呢,你如此直言拒绝,岂不是让我很没用面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编个说的过去的借口,不过…”布莱克苦笑道“对于您这样博古通今的人来说,编篡出来的借口很轻易就会被识破吧?那样的话,场面岂不是会更加尴尬?”
“那就实话实说呗。”任源张开双手如浮水般轻轻的于身前悠然摆动,随口说道“你已经赢得了这场交锋,而对我这个战败者来说,只不过想要输的明白点罢了。”
“前辈您这话便是在说笑了。”布莱克推拒道“不过只是在初步的试探中,稍稍占了些表面上的便宜而已。这是我仅有的一张底牌了,失礼之处还轻前辈您见谅。”
“哦,是嘛…”任源前伸摆动的双臂此刻又向两边大大的张开,口中闲闲的说道“那太可惜了,对于你怎么躲开的我还真是,蛮好奇的呢。”
看着眼前站在原地开始做些奇怪动作的任源,布莱克心中微微有些不安起来。前者会出手试探自己实力深浅这点,布莱克是早有预料的。可对方接下来的行为与反应,却并不符合他之前的预计。这令他不免有些担忧,今夜兵行险招会不会是场错误。
将时钟拨回半小时前,当布莱克从结界的反馈中,发现入侵者是伪神之躯任源的时候。经过短暂的权衡,第一时间他便放弃了逃跑的打算。先不谈这栋别墅浇筑了他多少的心血,单是放在地下室里那两件事关教派大计的事物,就绝不能落入对灾部的手中。
其次前者在潜入之后的反应,也十分值得玩味。就在自己发现对方入侵结界的瞬间,前者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业已暴露。可是这种情况下,前者却没有联络异人,直接暴起发难拖延时间,等待对灾部的大部队前来联合围剿。
而是做出了个看起来十分不合理的选择,先是将等候在外围的龙牧支走。接着又像是故作不知自己被发现一般,继续装模做样的搞暗中潜入。简直就像是在为自己的逃跑,预留充分的时间。
虽说布莱克并不确定前者在支走自己龙牧时,都向后者交代了什么内容。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眼前这个被主教普罗米修斯心心念念的伪神之躯,显然对将别墅里的人员一网打尽不是很感兴趣。这种在渔网上割开大洞的做法,更像是可疑筛选最大的那条鱼。
因此略作权衡之后,布莱克决定主动发出邀请,趁此机会亲自和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见上一面。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夜之事既是场意外,但说不定也是个机会。错过今夜,恐怕再难有和对方这样对话的机会了。况且纵然判断有误,布莱克也有充足的自信,在前者面前全身而退。
故而在布莱克看来,不妨先与前者接触一番。也顺便试探一番,看看这个主教普罗米修斯千方百计想要捕获的家伙,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后者为此,主动选择与琐罗亚斯德教派合作。若是无法交流,届时再抽身退走也不迟。
初期事态的发展,果然如布莱克所预料的那样。面对自己的主动邀请,前者欣然赴约,虽然言辞显的有些傲慢强硬。不过果不出其所料,对方确实也有和己方高层碰面的意向。所以紧接着摆在布莱克面前的唯一问题,便是如何证明自己是琐罗亚斯德教派z国分部的光明大祭司,具有和其商谈的资格了。
直到这一步,事情的进展都可以说是十分顺利,几乎完美符合布莱克的预测。甚至连前者试探的手段,也被他化解的极为完美。可就在他以为,双方接下来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时候,任源的行为却脱离了正规。
只见伸臂乱挥的任源猛地停下了动作,双手拢在胸前结成法印,口中迸出一声低吼
“噤!”
随机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为波纹,以他为中心迅速的向往扩散。然而刚一离开任源的身体,便如破裂的皂泡,骤然失却了形态消散殆尽了。
见此情景布莱克神色一寒,终于失去了冷静,忍不住呼喊出声“前辈,你!”
“…原来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任源终于停下了他这套如盲人摸象般的滑稽动作,点了点头道“你还真没撒谎,你确实不是异人。如果你真是异人,根本不用把这里搞得这么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反倒让我有些敬佩了。你是怎么让那头老怪物,如此看重你这样一个普通人的?”
“果然瞒不过你吗…”布莱克脸上笑容尽去,明明看上去极为肥硕臃肿的身躯,却格外灵动的向后飘然退去。不仅脚下没有产生丝毫的声响,连从口中说出的话语,听起来都像是在原本位置发出来的一样
“不愧是能令教皇大人都念念不望的棘手角色,伪神之躯果然名不虚传。”
“啊,相比之下还是你们家的那头老怪物,更令人感到棘手一些啊,哈哈。”任源血流如柱的眼窝突然“咕咚”一声轻响,两颗完好无损的赤色眼球从里面顶了上来。背部与其余部位的伤口,也几乎全部恢复完全了。若非仍残留在各处的血渍,方才那番短暂且激烈的搏杀,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啊啦啦,这怎么说话的语气口吻,也突然变了呢?”任源看着远处全神戒备的后者,失笑道“我不过稍稍看出了点端倪而已,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刚才还一口一个前辈叫着呢,怎么突然就这么失礼了呀?”
“念你在圈中辈分颇高,我才执后辈礼,尊称阁下一句‘前辈’。不成想阁下完全没有丝毫,前辈的风范和气度。”布莱克寒着脸冷冷说道“阁下指责我有失礼仪之前,不妨反思一下自己,可曾展现出丝毫的诚意。”
“行啦,就不用这样文绉绉的掉书袋了。你好歹修习的是大预言术,难道不懂惜墨如金的道理吗?”任源弯腰拾起两根剑刃,将之放回怀里道“仗着主场优势故弄玄虚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缺乏商谈的诚意吧?”
“如果不是凭借这一点点主场优势,只怕在体现诚意之前。”布莱克漠然说道“我已经丧生在,阁下手中了。”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非要自称是琐罗亚斯德教派z国分部的光明大祭司。抛开诚意不谈,既然你说想要和我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任源眉头轻挑,淡然说道“那么起码你要证明一下,你有和我坐下来聊聊的资格吧?”
“那么,在阁下看来。”布莱克反问道“我是否有这个,资格呢?”
“有的有的,当然有的。”任源畅笑道“一个照面就把我打的这么惨,谁敢说你没有这个资格。”
“是吗?不过据我所知,这点小伤对您根本就不算什么吧?”布莱克道“方才的交锋对您来说,连试探都算不上不是吗?”
“算得上算得上,这又不是伤的轻,还是伤的重的问题。你既然都能把那种东西搬出来…”任源斜眼瞥向远处的光明神雕像,努努嘴意味深长的说道
“试不试探的,还有重复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