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伟挂掉电话,脸上蕴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警察已经找上门了。”孟伟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面朝着夜色下浊浪翻涌的大海低声说道
“所以呢?”孟浮笙光着腿慵懒的躺在书房一侧的沙发上,把一双裸足搭在茶几上。边玩着手机边不耐烦的回道“你不把我拉到这,不就没问题了?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干,搞的好像我是杀人凶手一样。”
“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孟伟皱了皱眉头,轻声的解释着
“哦?那麻烦您老给我说说多复杂呗?”孟浮笙斜乜着眼睛,不无嘲讽的说道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总之这件事你不要牵扯太多,我之所以今晚急着把你藏起来,是为了防止你在那个警察面前乱说。”孟伟淡淡的说道
“乱说?怎么,我说难不成是我亲亲的父亲大人看不上李曜战那只癞蛤蟆,出手帮你最最心爱的女儿处理掉了麻烦?那可真是谢谢您了。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想的您这么关心我呀。不过您就没想到您不这么搞我能更简单的甩掉那个傻子嘛?”孟浮笙知道李曜战的死肯定和自己父亲没关系,但是她内心还是很气愤孟伟强行把自己带到他的家里,她既不想看见自己的父亲,更不想看见那个以自己“母亲”自居的鸠占鹊巢的女人,言语中充满着讽刺的意味。
“关于李曜战,和他那个女友马雯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孟伟对女儿的讽刺毫不在意,依然用那平淡的没有感情的声线问着
“你也对那个马雯感兴趣?呦,我说嘛,我日理万机的父亲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不成器的女儿了,原来是为了那个马雯啊。怎么?那是你看中了的?难怪你要弄死李曜战呢,诶呀,这事整的,那我这小妈死了,我是不是这两天该穿点素的,权当给她带带孝?”
“浮笙,我在和你谈正事,你严肃一点。”孟伟依然站在窗前背对着孟浮笙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孟浮笙搭在茶几上的裸足瞬间绷紧,小巧精致的足趾紧紧的蜷成一团。浑身微微的抖着,一抹艳红浮上了双颊,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幼兽
“我严肃一点?你一句解释都没有,把我硬拉到这里,你跟我说严肃一点?十多年来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不趁手的提线木偶?你一辈子就只会板着那张死人脸吗?严肃严肃,你倒是够严肃,至少我妈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你没笑出来,我可真谢谢你了!”
“浮笙,难道每次我们父女见面,你都要跟我吵一遍吗?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孟伟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孟浮笙,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在夜色的映衬下透着惯居上位者的气势。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孟浮笙别过脸冷冷的说道
孟伟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想把孟浮笙的双脚握到手心里,孟浮笙猛的把自己的腿缩了回来,厌恶的说道
“别碰我!”
“你知道,李曜战是怎么死的吗?”孟伟缩回手倚到沙发上
“不说是谋杀吗?”孟浮笙对于李曜战怎么死的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是自杀。”孟伟似对女儿的回答早有预料,微微一笑说道
“自杀?这…张妈去打听不是说被人用刀分尸了吗?”孟浮笙有些惊讶
“是分尸了,也确实是用的刀,但是,是自杀。”
“这怎么可能!且不提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给分尸……”孟浮笙语气一顿“他会自杀这事,就很扯,怎么都看不出来他会自杀!”
“他女友死了,情伤过度,自杀殉情,不可以吗?”
“他?殉情?你会为我妈殉情吗?论薄情寡义,他倒是蛮像你儿子,我都怀疑你和李曜战他妈有一腿,搞不好是你的种。”孟浮笙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女友死了不到三天就能跟我上床的人,殉情?”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先把你带回来的原因,你绝不可以跟警察这么说!尤其是那个警察!”孟伟突然严肃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张妈和你怎么说的?”
“警察赶来之前…就不少人去打探了…据说李曜战家里满地的血,他在家里被人给分尸了……”孟浮笙也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点严重,她是不在意李曜战的死,但是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不一般,她也收起了赌气的心思。
“实际上李曜战不是被人杀了,而是在家里用刀把自己分尸自杀了。”孟伟又重复了一遍
“他发疯了?”孟浮笙很清楚自己的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是从哪个渠道获得了这个消息,在这个问题上他必然不会也没有必要和自己开玩笑
“问题就在这里,你的证词将决定,他是不是发疯了。”孟伟前倾上半身死死的盯住了女儿的眼睛,语气愈加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现在,你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从上周五马雯死了之后,你去见过李曜战几次,都说了什么。有没有第三者在场,这至关重要!”
孟浮笙蜷起双腿,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当孟伟拿出这种态度的时候,就是他一定要得到某种东西的时候,过往无数次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时候违拗孟伟只是自讨苦吃,他不是个把亲情当作值钱事物的人。父亲对自己的放纵说到底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罢了,孟浮笙隔着薄薄的春装抚摸着左肋下方的伤疤,不情不愿的开始叙述起来。她从周六那天上午开始说起,直到今天下午从李曜战家离开,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就这些?”孟伟皱起眉头
“怎么?再详细一点?要不要我把我们用过什么姿势都说一遍?还是说你想听听自己女儿怎么叫床的?要我现在学一遍吗?”孟浮笙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听着,我现在告诉你,和警察见到了之后怎么说,你把我说的每句话都要牢牢记住,做到连梦话都要这么说,连你自己都骗过去,明白了吗?”孟伟沉思片刻抬头说道
“嗯。”孟浮笙满脸厌恶,含含糊糊的应着
“首先,如果有问到周六那天,那么你只是和往常一样去李家玩,你和李曜战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天在李曜战家里,他一直在和你诉说对马雯的思念,明白了吗?”
“明白了…”
“然后今天中午你又去看李曜战,中午他妈走后,你和李曜战去了楼上他的卧室,他又开始思念马雯,并且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无人可以诉说,说道深处忘情痛哭明白了吗?”
“你觉得可能吗……”孟浮笙哂笑道
“可不可能,那就要看你说的真不真了,你不是一直很享受李曜战宠你吗?他交了女友你不会一点没打听他们的进展吧?编点他们之间的甜蜜回忆对你来说总不难吧?”
“我为什么要打听他们之间的感情进展。”孟浮笙恼火起来
“是吗?那就要问问你为啥在他女友死后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拉到你的床上了。”孟伟一脸玩味的说道“我可不觉得我的女儿是个能大大方方把玩具送给别人的孩子。”
“然后呢。”孟浮笙努力的压下火气
“然后?然后李曜战恍惚中把你当作马雯,强暴了你,你虽然反抗了,但是奈何体力相差悬殊,不敌狂暴中的对方不幸失身了。”
“哈?”孟浮笙不由得气笑了“过度思念女友然后把别的女人带到自己卧室里强暴了?我要是警察得多蠢才能相信这个?”
“然而对于警察来说,常识永远没有证据重要。除非李曜战和马雯从停尸房爬起来,否则谁也不能驳斥你的言论,不是吗?至于相信这段话的难度,总不会比相信有人通过分尸这种方法自杀更难。”
“李曜战真的是自杀?”
“我不想重复第三遍,总之你今天下午是被李曜战强暴的,之后他苦苦乞求你原谅他一时的失智,你则带着身心的双重打击悲痛万分的离开了李家,哦,走之前你还威胁要告诉我去找李建国夫妇讨回公道,记住了吗?”孟伟淡然的说道
“找你?呵呵。”孟浮笙嘲弄的笑着“我记住了,不过这么说又怎么样?警察就会相信李曜战是自杀?就算警察相信,李曜战的父母会信自己的儿子为情这么惨烈的自杀?”
“那肯定是不信的,但是这么说的话你与李曜战的死的关系就降到最低了。至于我为什么要把你接走,因为自己的女儿打电话说被玷污了,作为父亲赶紧把自己的女儿接到家里安抚也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我并没有感觉这么说和照实说有什么关系,费这么大劲去撒谎意义何在呢?照实说不一样和我没什么关系吗?”孟浮笙想了想有些疑惑
“当然不一样,这么说能给警方一个李曜战自杀的动机。而照实际说,则会彻底断绝用殉情这个作为动机的可能。”
“你很在意这件案子结案的早晚吗?”孟浮笙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和谐的那一点
“早点结案对大家都是好事不是吗?”孟伟平静的解释着“你也不希望被警察反复打扰吧?何况主动和刚刚死了女友的男人上床,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我无所谓。”
“终归名声不好,你要为自己…”
“算了吧!”孟浮笙不耐烦的打断了父亲的话“孟伟是个疯子,他的女儿是个婊子,这话从小到大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的名声了?真有意思。”
“你小时候我确实亏待了你和你母亲,可是现在不是当初了。”
“因为你孟伟现在是个成功人士了,爱惜羽毛了,对不对?如果警察天天在孟家进进出出想必多有不便吧?我猜猜看,老爸,您这几年钱翻的这么快,只怕不少账目见不得人吧?至于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好歹还有一张能卖的脸,保住我的名声是不是将来什么时候也能用的上呢?”
“说完了?”孟伟等孟浮笙一口气说完,淡淡的问道
“想听吗?想听还有很多我可以慢慢和你说。”孟浮笙恨声说道
孟伟猛的站起身,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女儿,脸色隐隐的透出一股狰狞的感觉。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怎么认为是你的事,但是我教你的,你必须给我一个字不差的记住,之后警察来录笔录,你一点差错都不许给我出!明白了吗?”
孟浮笙看着父亲那张因为不常会面而愈发陌生的脸,左肋的伤疤又隐隐做痛起来,记忆深处的恐惧又翻涌而出。她的嘴唇因愤怒不自然的震颤着,怨恨和悲戚的泪水渐渐溢满了双眸。
寂静的书房里父女二人无声的对视着,良久之后孟浮笙低下了头
“我记住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