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位于初始之城下院区域的“夜岸”实验室后,隐士挑选了一个靠近中央位置的空房间,安置下了自己的离垢王座。接下来就好像将整个人连同奇异的蛋形座椅,整个种到了地面上一般。大量与离垢王座相连的管道,也在美杜莎的指挥下,由夜岸实验室中工作的信徒们铺设了起来。
在这番迅速复杂的布置下,以隐士所在的房间为中心。巨大诡异的网络迅速的向整个下院区域蔓延开来,将周遭巨细无靡的囊括进了其中。而位于核心处的隐士就像这张网络的心脏,将自身的独立现实顺着每条线路,远远的扩散到周围的现实之中。
而在放大化的隐士独立领域遮蔽下,存在于地堡中庞杂的异常波动,被完美的隐蔽了起来。S市琐罗亚斯德教派分部从数日前就停止运转的实验室,也终于得以重新恢复了运转。休眠中的神躯碎片,也开始被逐步唤醒恢复了活力。
整个地堡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怪兽,将自身蛰伏的浓密的森林中。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淌着腥臭的涎夜。带着恐怖与危险,与阴影中窥探着这个对其还茫然无知的世界。
待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毕了之后,美杜莎再次走入隐士的方间,单膝跪下毕恭毕敬的说道
“老师,都准备完毕了,‘夜岸’已经可以使用了。”
“嗯,我知道了。”混沌的机械音从离垢王座上响了起来
“…老师。”美杜莎埋首咬咬牙问道“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先退下吧。”
“老师!”美杜莎抬起头来,直盯着蛋形金属王座上的那席褐色长袍,语气微微有些激动的再次问道“您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嗯?”似是没有料到,后者并没有应声立刻,反倒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离垢王座上的隐士沉默了数秒之后,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生硬的响起“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呵呵。”闻言美杜莎惨然一笑,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因为在老师您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是吗?”
“孩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隐士反问道
“那您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责备我?为什么不惩罚我?”美杜莎语气激烈的向王座之上的人影质问道“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在您看来已经无所谓了吗?!”
“你觉得我现在需要生气,需要惩罚你吗?”隐士缓缓问道“孩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想?”虽然从离垢王座的语音合成器上说出的任何话,都是完全相同毫无变化的冰冷混沌的语调。但是和前者亲密接触多年的美杜莎,却能从老师遣词造句的习惯中,轻易的分辨出前者的态度。
此刻向自己问出这番话的隐士,是真的不认为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视的轻视态度,将本就情绪激动的蛇姬,彻底激怒了。
“您是在问我吗?您是在问我,您现在为什么要生气吗?”美杜莎压抑着怒火质问道“那好,那我现在就一件件的告诉您!”
“我故意让布莱克的心腹波彻西,去攻击千幻九尾,设计您和后者的冲突。我还违背了您的命令,正面和您以前的学生千幻九尾交手了。还瞒着您,暗中联合李法,想要谋夺星辰大祭司的位置。结果让布莱克,拿到了半数的主祭品。”
一口气说完这些的美杜莎站起身来,怒声对前者吼道“难道说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让您生气吗?还是说,在您看来这些事情,都不值得去在意?”
“…”待后者怒气冲冲的说完之后,隐士方才缓缓问道“既然应该生气的是我,那么孩子,为什么你现在在对我生气呢?”
“我…”被问的一滞的美杜莎愣了片刻,偏过头没好气的说道“我生我自己气,不行吗!”
“你说的这几件事。”看着下方在闹情绪的弟子,隐士开口道“我确实并没有感到生气,也都是些不值得我在意的事情。”
迎着蛇姬充满疑惑的目光,隐士继续说道“从伪神之躯发现你们在使用隐衣的时候,对灾部便已经猜到S市的琐罗亚斯德教派,暗中得到了我的帮助了。千幻九尾此行前来,就是来寻找我的下落的。不管你设计与否,总归是要见到我她才肯罢休的。”
“我不让你和千幻九尾正面交手,是因为担心你不能顺利的从她手中逃出来。既然你顺利脱身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经过昨晚你也应该明白了,你和A级异人之间的差距。你这次能从她手中逃掉,下次便未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至于你想要星辰大祭司的位置,这件事你确实应该生你自己的气。今天的会议上,你本不必如此着急的。不过即便你提前从我这里,知道了琐罗亚斯德教派大祭司交接的细节,结果也不会怎么改变。且不说普罗米修斯的想法,布莱克是绝不可能允许你,拿到两个主祭品的。你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那老师您呢,难道您不想要那两个主祭品吗?”
“我对琐罗亚斯德教派最后的降临仪式,并没有兴趣。反正…”说到这里,隐士顿了顿并没有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转口对后者说道“你确实做了几件令我有些生气的事情,不过并不是这几件事。”
“孩子,我记得,我有反复告诫过你。不要试图去利用普罗米修斯,也不要被他利用吧?”
“老师,我…”美杜莎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的殷红之色迅速消退。透明的细密鳞片下显出刺眼的苍白,颇为尴尬的垂下了头。
“上周七罪部队去接收的那四棺原胚,其中一棺最后是你拿走的吧?”
“唔…”
“七罪部队的夜枭,也是你杀掉的吧?”
“嗯,是弟子杀的…他认出我了,我没有办法。”
“那你为什么,不连在场的西门楚进,一并杀掉?还让阴活着,落到了对灾部的手中?”
“我当时以为,阴已经被楚进杀掉了…而且西门楚进他,并没有认出我。”
“他只是没有能够指正你的证据而已。”隐士道“他已经猜到,带走水晶棺的人是你了。”
“猜到又怎么样,他还是没有证据。”美杜莎争辩道“我能够证明,那晚我并不在…”
“你在和卡戎做立场同调的中途,沿着联通的管道进入了卡戎的培养皿。然后从注水口进入了大海,结束之后又原路返回将水晶棺藏进了卡戎的身体中。”隐士用陈述句而非疑问句,直接打断了后者的话,径直拆穿了蛇姬耍下的伎俩“然后用提前录好的数据,瞒过了你手下莱瑞的检查。”
“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做的很天衣无缝吗?”隐士反问道“你应该反思的是,为什么布莱克现在还不知道。”
“啊这!”前者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划过了美杜莎的脑海。瞬间无数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快最为可能的一条线路被她梳理了出来。
“能够在所有证据被我销毁前接触到的,是在我身边的莱瑞…而莱瑞却没有告诉布莱克…叶灵和莱瑞暗中一直有往来…所以,是普罗米修斯做的手脚?”
如果说最初普罗米修斯将那四棺顶级原胚交接的情报,告诉自己是主要是为了拖延迦南之地计划的进程,她还可以理解。但是之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中为自己处理漏洞,这个行为就让美杜莎感到十分疑惑了。
且不论那晚出现的伪神之躯,究竟是不是从月光魔女那里拿到的情报。在美杜莎看来,普罗米修斯之所以将自己拉入这滩浑水,绝不仅仅是要给布莱克多添些麻烦,给七罪部队接收行动的失败加道保险。同时也等于,暗中抓到了能至自己于死地的把柄。
如果说莱瑞真的看出了些许端倪,后者要求莱瑞不得向布莱克汇报不奇怪。但是也并未明里暗里的告知自己,以此作为要挟自己的筹码,这就十分不合理了。毕竟双方虽说也有不少共同的利益,但和冲突的地方相比可以说只少不多。
想到这里,美杜莎顿时面露骇然的看向自己的老师,带着惊疑不定的语气问道“普罗米修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你对他来说,还很有价值吧。”隐士漠然说道“你总以为一切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可是孩子,只有神明才能掌控一切。你太过自负了,你的自负会害了你的。”
“老师,你的意思是说。”美杜莎银牙紧咬,低声问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普罗米修斯的意料之中吗?”
“你所做的一切,可能正是那个男人想要的。”虽然只是机械合成的声音,但隐士的话语中分明透漏出了几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如果说你真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那么就是这件了。我明明告诫了你那么多次,可你还是在这里犯下了错误。”
“我知道你在私下里,瞒着我做了很多事情。”隐士没有给弟子开口打断自己的间隙,自顾自地径直说道“不管你想要超越我,还是在将来背叛我,抑或是站到我的对立面上,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需要你在眼下,做好我交代给你的工作。”
“而在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之前,你可以选择任何你觉得合适的合作对象。为将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做前期的准备。但是,这仅限于你的所作所为,没有影响到我需要你完成的任务这一前提下。”
“我不管普罗米修斯向你许诺过什么,我也不管对于你的计划来说,此人有多么重要。”随着隐士的叙述,混沌冰冷的机械音渐渐透出股彻骨的寒意来“但是此人最终的目的,有可能是和我的目标背道而驰的。”
“如果你因为受到了他的影响,而没有做好我交代给你的工作。那么即便我在你身上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在我眼里你也是需要排除的干扰因素,听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了。”
“很好,既然明白了。”隐士再次缓缓说道
“便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