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包括他们身边最亲近、最熟悉的人也在不断质问,为什么ahgas不肯释放赫斯塔?为什么基地内的工会没有组织罢工和示威?他们个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怎样的?但出于保密条例,他们无法作出解释——当真正的阴谋家挑起舆论,试图利用市民的同情击溃水银针的防线,他们只能沉默。
“据可靠消息来源,第十一区退役水银针阿维纳什·拉科蒂亚日前已经抵达谭伊,他将领导第三区联合政府的第一支水银针特遣队,而整个针对赫斯塔的争夺与舆论煽动正是特遣队‘纳新计划’的一部分,所谓‘让她自由’只是一层糖衣,即便赫斯塔真的是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等待她的也只是另一重布满荆棘的道路。
“如今,迫于疯狂的舆论压力,世界范围内已有27所基金会向第三区预备役基地作出了书面警告或暂时中断资金支持的决定,与此同时,不断有愤怒的市民冲进这里的办公楼,对水银针的冷血和官僚表示抗议,但大多数市民不了解的是,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中,有2/3是和笔者一样的普通人,在多重压力下,他们已经自顾不暇。
“就在本月14日,位于谭伊市的水银针地下基地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一只研究用螯合物冲出囚笼,袭击了三名预备役水银针,这些孩子中,最大的不过14岁,最小的只有11岁,两人重伤,一人轻微伤,正在基地医院接受救治。
“截至目前,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但是,一些问题已经摆在了我们每一个人面前要合作,还是对抗?是彻底醒来,还是继续忍受蒙蔽?要厘清偏见,在合力中走向生存,还是在阴谋中,走向双输局面——
“到底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最后这一句,甚至进行了加粗处理。
罗贝尔看得一口血涌上心头。
“他们水银针内部螯合物跑出来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个记者这么春秋笔法,她基本的职业操守呢?她的良心呢?!”
阿朗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神情担忧地望着上级。
罗贝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在极度的愤怒中,他忽然想起阿维纳什当初关于千叶的忠告——不要和这样的人为友,但更不要和她为敌。
急火攻心之间,罗贝尔竟又一次觉得有几分头晕目眩。
阿朗在一旁小声问道“已经有很多媒体联系过来,想问我们对这篇报道的回应……我们要现在开个会,先内部勾兑一下话术吗?”
……
地下医院,手术后的图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陌生的病房,整个房间是明亮的,但她自己好像漂浮在一个透明的棺椁里。
图兰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死了,此刻是她灵魂的自由时刻,就像许多濒死体验里提到的那样,她即将漂浮着离开自己的肉身,前往天堂。
直到她看见莉兹正坐离她不远的地方翻书,表情很是平静,图兰有些疑惑,再侧目,她身体的另一侧放着心电图监视器,屏幕上的折线规律地跳动着。
还活着啊。
莉兹这时也发现图兰醒了,她立刻放下了书,将凳子往图兰的床边拖了拖。
“你睡了好久。”莉兹低声道,“要是再过两个小时还没动静,我又得去喊医生了。”
图兰的嘴角向上微提,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两人虽然离得很近,但中间仍旧隔着一层透明幕墙,幕墙内是3立方米的无菌室,图兰就躺在里面。
现在,以图兰的个人视野,她看不见自己的下半身——她腰部以下的原生血肉已经因为失血而严重坏死,此刻,数不清的输液管与协助循环装置从她开放的腹腔中延伸,维系着她的生命。
基地前几天已经为图兰提交了定制义体的申请,在制作并运送到谭伊之前,图兰只能暂时生活在这间无菌支持舱。
“那天……还有……其他伤亡吗?”图兰问道。
“没有了,”莉兹立刻答道,“原本还有其他几只螯合物跟着一起逃了出来,在地下基地分别逃窜。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螯合物抵达边界之地前,通向普通工作区的隔断门就已经落下了——所以,受到这次事故波及的人,除了你只有简和肖恩。”
图兰轻轻松了口气,“简……还好?”
“她很好,几乎没怎么受伤,不过这几天我没怎么见到她,她被基地安排开始特训了。”
“……二次觉醒?”
“对。”
图兰有一点点惊讶,“不是说……联合政府那边在要人吗,她……她能留下了?”
莉兹笑了笑,顺手拿起了一旁的报纸,“你看这是什么。”
图兰微微眯起眼睛——在报纸的封面上印着赫斯塔的人像特写,这正是今晨刊印的首批《不屈报》。
图兰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封面上万分凶戾的赫斯塔,让她骤然回想起最后的猎杀时刻。
在那个赫斯塔从吊灯向下纵身一跃的瞬间,她的锋芒足以令所有旁观者、甚至是盟友也心生颤栗。
图兰记得,那把枪当时不仅对着螯合物的眼睛,也几乎对着赫斯塔的心口。如今回想起来,她甚至分不清,那时的赫斯塔究竟是在专心猎敌,还是打算和螯合物同归于尽。
在那一刻的赫斯塔……是完全陌生的。
“有消息说已经有人开始组织新的示威活动了,”莉兹轻声道,“这一届谭伊市政的内部,有人用非常卑劣的手段挑起了争端,很快核心城那边会有调查专组过来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莉兹望着图兰,笑着道,“所以,简暂时不会走了……至少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人在喊要放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