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内容,似乎对这位新县令并没有过多着墨。只知道,在他刚到任的第二年,暴雨导致山中水土滑坡。这位县令身先士卒,最终被活埋在了泥土之下。
他死了之后,澜元镇的政务出现过一段时间的空白。而尚启贤和喻妍菲的管理才能,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展现出来的。
他只是作者笔下,一个为了主角光环铺路的、微不足道的炮灰。
如今却成了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心慌。
“县令大人为什么要见我?”
农判大人满脸得意!
“下午范大人去找县令大人禀报的时候。怕自己有些问题说不明白,所以带着我一起去,我自然不能贪功,就把你给带上了。”
“你放心,范大人没有丝毫藏私,你开出旧河道的事情,便是他告诉县令。现在你在他的眼里可是个宝贝了!”
“待会儿见到县令大人,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千万别把自己的父亲搬出来!咱们这位新县令,听闻最是耿介,最不喜世家子弟仗着自己的权势作威作福,你要切记这一点。”
梁妙书的眼神闪了闪。
这是……在指点她?
只不过……这态度,倒是和昨天判若两人。
昨天是赌约的第3天,就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梁妙书却一个人在深夜来到了地里,只想看一看到底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没想到到了这里,却看到月光之下,蹲着一个黑影!
她当即吓得大叫了一声!仔细一看,竟是农判!
农判的语气依旧冰冷,却给她仔细讲解了白毛病这些年在澜元镇的发展情况,最后又问了她为何一定要用熟石灰。待她解释了原理之后,农判还与她亲自调整了熟石灰的比例,这才有了今天一早的奇迹。
昨天一夜,她与农判对着月亮聊了许多。她才发现,农判这个老头,原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农判开始对她展现出的那些不屑,多半是源于最初的偏见,觉得这些纨绔子弟不可能懂得农事,反而会将事情越搞越杂。
但是细聊下来之后,发现这个小丫头还是有些本事,是个可用的人才。
“你们两个在这里站着干嘛呢?”
范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廊下。
“县令已经催了三四次了,只问妙丫头到了没有,快跟我进去吧!”
梁妙书跟在两位大人后面走了进去,低着头,想象着这位传说中短命的县令大人,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内堂。
她的目光由下到上,一点一点抬起头。
擦的锃亮的地板……
古朴的桌椅……
尚沾着泥土的靴子……
还带着泥点的袍子……
略显清瘦的身材……
苍劲勇毅的面庞……
梁妙书完全看傻了眼!
“是你?!”
蓝若泽的笑容依然淡淡的,看向她的目光却十分温和。
“梁姑娘,又见面了。”
农判和范弘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人……这……你们认识?”
蓝若泽收起折扇,站了起来。
“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农事总揽》在上元节的时候,作为礼物送出去了。就是送给这位姑娘了。”
末了,还不忘揶揄地看着她,打趣道
“当初我跟范大人打赌,在街上设一个兵器乞巧,看会不会有人来搭话。范大人十分笃定,我一定不会成功。结果,是你帮了我。”
……???
梁妙书一时有些语塞。
她能说什么?
说她对什么投针取巧并不感兴趣?
还是说她偏偏对冷飕飕的兵器情有独钟?
依照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标准来说,只怕没等说完,就被赶出去了吧!
蓝若泽见她只是发呆,也不说话,便轻声问道
“《农事总揽》,看得如何?”
农判悄悄推了她一下,她终于反应过来。
“啊……挺好……挺好的。”
“挺好,是有多好?”
这么爱刨根问底?
梁妙书的大脑飞速旋转,农判却在旁边,十分不合适宜地咳嗽了两下。
“大人赎罪,下官昨天晚上跟妙丫头在地里待了一晚上,恐有些着凉。”
梁妙书当即反应过来!
“啊!是……这几天一直在研究绵腐病的问题,书还没有时间看。只不过……”
蓝若泽却只是看着她,大有一种要看穿她的意思。
“只不过什么?”
梁妙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以我之见,《农事总揽》虽然是难得的孤本,但我大概翻了一下,理论说的有些粗糙。打的是因为年代有些久远,看起来要费力的多。而且,里面将的一些案例,也不太符合现在的情况。”
蓝若泽的语气依旧温和。
“那么依你之见,这本书,就没什么用了?”
“当然不。”
梁妙书终于抬起头,直视蓝若泽,眼中隐隐流动着些许期待。
“这本书的理论十分珍贵,若只是我一个人看,未免有些暴殄天物。所以想跟大人请令,能否将此书献给谦老。由他传授给澜元镇众人。”
“哦?”
蓝若泽突然好奇起来。
“为何是传授给澜元镇的人,而不是雁归苑的人?”
“因为,农业问题,只有百姓们自己真正懂了,才有可能发现更多的问题,解决更多的疑难杂症。只靠司农大人和农判,永远无法真正了解赖以生存的土地。”
一番话,说的农判差点老泪纵横!
多少次,他跟以前的县令提过,要在澜元镇大力普及基本的农业知识,都被驳回了。
理由很简单,要是百姓们自己都懂了,还要他们这些专业的农判有什么用?
但县令不知道的是,农业领域何其庞大?光靠几个司农和农判,根本成不了大气候!
长此以往,总是端朝的土地面积再大,粮食产量跟不上,也没办法实现温饱。
妙丫头这话,简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蓝若泽却始终都没有表态。
范弘和农判心里十分焦急。
如果是以前的县令,他们还能开口劝诫几句。
但是新官上任,脾性还没摸准,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终于,蓝若泽轻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大人!那片地,又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