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龙也是心中一念闪过,随即被他否定。今天看这秀才的风度、气势,可不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样子,自然不会莽撞去找王府复仇。
而先前杨继业已经说过,他上午闯进王府,找王爷要了赔偿,下午才到巫家寨来找麻烦,要东西。
不过,到底是不是右丞相的意思?如果是右丞相暗中嘱咐,交待要办的事情,这又意味什么?难道已经有人准备对右丞相一家做什么了?还是王府这边,对右丞相有所企图?
一个月前,小王爷刘浪敢箭射杨家少爷,会不会就是一个试探?背后王府与右丞相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如果说,王府与右丞相在荆蛮楚地交锋激烈,肯定会牵扯到熟蛮一族。巫龙自然要做好种种预设、防范,事关全族,大小几万口,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生蛮,波及面更大。
如此想,巫龙虽不动声色,但明显有些慎重与小心。只是,在杨继业面前,没直接表露出来。
“巫世兄也担心?”杨继业自然察觉巫龙的变化,不当回事地随口问。
巫龙多少有些尴尬,被人看出来,总是有些不好。不过,巫龙如今处理巫家寨的事务,脸皮也是厚的。再看到杨继业这个十几岁的青年,心态老道,心念不乱,自然不能比对方差才对。
“杨世兄,我有什么好担心?”巫龙说,“杨世兄要的人,没问题。只不过要等几天才可能聚齐。”
“没问题,我不急。”杨继业说。
“杨世兄,人我可以给。就不知杨世兄给巫家寨什么样的说法,总不会就一句话不说带走人吧。”巫龙面带微笑,这是以退为进了。
人答应给了,这是给右丞相和杨家面子,但巫家寨作为熟蛮一族,也是要脸面的。如果仅是当初杨继业摔伤一事做因果,份量显然不够。
巫家寨给出一些人手,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只要有说法,十几个人,几十个人,都不算事,可反之,哪怕给出一个人,都是面子问题。
知道来巫家寨办事也不容易,好在杨继业有准备的。对巫龙笑笑,伸手向身后的杨猛,杨猛先没反应过来,配合不怎么默契。等杨继业准备提示他,才从肩背的包拿出几册书。
递给巫龙,杨继业说,“巫世兄,这个够不够?”
巫素贞也看到了,杨继业给出的就几册书。轻飘飘的,这算什么回馈给巫家寨?
荆蛮楚地这边有私学,有县学,但规模小。熟蛮民众,读书的机会更少。除了巫家是蛮族正统的后辈有资格进学,有资格参与考功名。其他的人都没有念书的机会。但巫家要找几本书,却不是难事,花点钱,完全可买一挑书回寨。
如此,杨继业拿出的几册书,就有显轻浮,甚至有戏弄巫家的意思。
巫龙脸有些黑,迟疑一阵才将几册书接去,看了看,不说话。
“巫世兄,这几册书想来世兄也知道,‘三千百’,蒙童之学。”杨继业说,见巫龙神色不对,也不在意,继续说,“我这几年也不可能参加秋试,接下来三年,我在巫家寨办夜校。巫世兄选一百五十个人来听课,不亏吧。”
“……”巫龙听杨继业这样说,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也不知该怎么决策。熟蛮也好、巫家寨也好,识字、入学的人极少,而参加科举的名额也极少。
巫家这边,对文化没多少需求,可对认字、筹算的人才是渴求的。但要办学找先生,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一来荆蛮楚地有学识的人本身就少,哪怕四五十岁的读书人,心思也在考功名这个终身大事上;二来即使有人放弃进取心,也没人肯到熟蛮这边教学,认为蛮族不可教,也不能教,这是文人学子的共识;巫家请人家教,也是因为巫国强、巫小陆等是蛮王子孙,才肯折节到来。
“夜校?”巫龙弄不懂意思。
“我们蛮族要念什么书?”巫素贞带有不屑之态,巫龙立即将她往身后拉,不准妹妹继续瞎说。
“巫世兄,这件事你和蛮王议一议,告辞。”杨继业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巫龙能够做主的,牵扯有些大,巫家寨不可能拒绝,结果自知。
等杨继业两人出寨主,巫素贞追在大哥巫龙身后,说,“哥,三千百是什么东西?比我们十五个青壮?我看,那几册书就没什么用嘛。”
“净瞎说,这话让读书人听去,就惹大祸了。下次可不许这样说。”巫龙没有责怪妹妹的意思,但这个话真的不能让人听到。
“小五小六他们不也常说,说读书没什么用。”巫素贞不以为然,家里读书的人也有,小五小六读书多年,也不见得有什么好。
回到家,巫龙见阿爸在堂屋,想必是之前他们说的事情,是听到的。巫长安手里正拿着几册书,面色凝重,思索着,不理会一前一后回屋的儿女。
“阿爸。”巫素贞到巫长安身边,将一册书翻开,“这个东西又不能吃不能穿……”
巫长安不理女儿,看着巫龙说,“你怎么想?”
“阿爸。杨家是什么意思,我猜不到。”巫龙说,“不会是真对上王府吧。看起来也不像,可杨家秀才向来都是书呆子一个,今天一点不像。
不过,这个秀才肯到巫家寨来教授学业,我们管他什么意思?十五个青壮,换他三年教授,一百五十人呢。”
巫长安把视线投到院子外,想一阵,说,“人给他选好,不可惹出事。”
“阿爸,我亲自去选。”巫龙说,“一百五十个人,该如何安排?选哪些年纪的人适合?没地方装下这些人吧。”
“不急。明天是县学月考的日子,杨家秀才也会去吧。现在你亲自去城里,交待小五小六,看杨秀才明天怎么过关。”巫长安自然明白,上次杨继业摔下树,柳河县学子文士,对他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