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安,也许你现在会觉得朕无情,但是这可是镇北王他自己的选择。”
皇上的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
上官璃皱眉。
“敬安知道,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不会出错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敬安就先告退了。”
她行了一礼,刚要转身离开。
“你知道朕一开始给他的代价是什么吗?”
皇上提高声音。
不等上官璃询问,他已经开口道。
“朕想给你和他赐婚,但是他拒绝了。”
上官璃半垂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
于是皇上自顾自说道。
“他宁愿选择毒药,也不愿选择敬安你。难道你还要站在镇北王那边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
“虽然镇北王的确是我大周数百年来不世出的天纵之才,但是忠君在上,这不是理所应当?朕知道你现在在心里埋怨朕戕害能臣,但若你生为男子,有一天能站在朕这个位置上,定能理解朕!”
然而上官璃依旧没说话。
皇上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敬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陛下说完了?”
清冷的声音里似乎没什么情绪,但是却莫明让皇上心底一惊。
上官璃缓缓转过身来,浅淡的眸底有跳跃着一抹光,摄人心魄、
“陛下,如今您和我这些,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还是怕我这个您亲自封的公主会在关键时刻出卖你,离你而去?”
“你,你胡说什么?!”
皇上怒声吼道。
然而他躲闪的眼神分明暴露了心底的心虚。
上官璃自然看得明白,她一字一句道。
“陛下,我叫您一声陛下,是因为从我记事起,周围人都告诉我,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拥有最大的权力,无论如何都不能冲撞你。”
“我当然可以给您下跪,想尽办法护住您的性命,为了大周天下不乱护住您的地位。但是您若想要我由衷的忠诚和敬佩,恕敬安直言,陛下做不到。”
皇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注定不是所谓将帅之才,要在这天下战场上选择追随一人的话,那个人不会是陛下您。”
顿了顿,她无视皇上已经有些苍白的神色,继续道。
“至于您刚刚说的关于镇北王的事情,敬安只有一句话,会惧怕自己臣子的帝王,只说明此人无能。”
“闭嘴!”
皇上一巴掌拍在了案上,扫落了一地奏折。
但是时至如今,上官璃也不想再昧着本心给皇上说好话了。她眼神凛冽如刀,一寸一寸深可见骨。
“陛下想让我闭嘴,方法多的是,可是您偏得过自己的内心吗?您可还能回忆起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心中想的是什么?再对比对比如今,便是我不说,陛下自己应该也能明白吧?”
皇上怔住。
反正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这样站在皇上面前说话了,上官璃索性一次性说了个痛快。
“还有,陛下为何如此忌惮镇北王,另一方面却还相信他?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但是陛下是否就是抓着那个理由,笃定镇北王不会反,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当做那只要被杀的鸡,一遍一遍警告着大周的其他门阀世家?”
她说着说着,话语越发冰冷。
“杀鸡儆猴的把戏,陛下用了多少次,真正能够削藩降爵的措施,您实施过多少?美梦人人都能做,可那美梦若是建立在一人的忍让之上,于普通人,是自私,于陛下您,是无能!”
无能二字在殿内久久回荡,经久不息。
“敬安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皇上有些苍凉的声音忽然悠悠传了过来。
“那你选择追随的那人是谁呢,轩辕夜吗?”
这声音很轻,随着养心殿大门扑面而来的潮气和风很快消散得一干二净。
上官璃脚步不停,当做根本没听见这句话。
她离开后,皇上颓然地瘫坐了下来。
隐隐约约中,仿佛有一个十分动听的声音在耳边笑着道。“伯骤,你要当皇帝了?那你一定要当你好皇帝,等到大周四海升平,我们两族之间的仇怨解开,我一定要好好走遍你的天下,不过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和温涂负担路费哦!”
原来一切的最开始,他只是想要创造一个,少女可以平安快乐游荡的天下。
只是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个人早已经不在,故人亦是面目全非,就连他自己,也已经不认识那时候那般纯粹的自己了。
“啪——”
落子声和遥远的闷雷声响在一起。
简陋的棋盘上,棋局已近收官。
契索金碧色的眼眸眯起,没好气道。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玩这个都赢不过你。”
坐在他对面的温涂闻言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真切的笑意。
“你从前的棋艺可是能和我五五开的,是你自己心不在焉。才会输得这么惨。”
契索金闻言伸手推乱了棋盘。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算平局吧。”
“不行,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哼,死脑筋。”
契索金无聊地闭了闭眼睛,枕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变,也不知道当初阿兰朵是怎么看上你的。”
阿兰朵三个字落下,温涂微微一怔。
“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再说,看不上我,难道看得上你?”
“喂,温涂,你可别口无遮拦,阿兰朵岂是我能肖想的?要是长生天知道了,还不得降下一道雷把我劈死。”
温涂却是摇摇头。
“明明是比罗列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皇子,自幼就得到了长生天的青睐,被选为神女的引路人,若不是在大周蹉跎这么些年,如今几千里翰州草原,都是你的……阿尔刻蓝,怎么你说的自己好像是区区的无名之辈?”
“啧啧,这个名字才是真的好久没听人说起过了。”
阿尔刻蓝望着窗外的天,悠悠道。
“我只是长生天的罪人而已,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何,你终于肯从那乌龟壳一样的皇宫里走出来,是终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