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战斗,戎州南部的僰人族被杀三万多,俘虏四万多妇孺,还有一部分僰人族逃离豆沙县境内,跑去了南诏国。
川南军伤亡五千多,僚人族军力伤亡两千多,这一战僚人族军出力最大,他们熟悉山地战斗形式,而且几乎没有胆怯不前者。
有了伤亡就得抚恤,而且是让僚人族军出了黔中道作战。
韦扶风与属下商榷,给出了两个方案安抚僚人族,一是让僚人族移民豆沙县,将豆沙县山地做为僚人族的新领地。
二是俘虏加上盐货瓷器给予补偿,韦扶风没有等候僚人族回音,启程离开巴城,率领两千军力去往涪州,名为巡视。
抵达涪陵县,韦扶风直接去往州衙,已然知会涪州官员不必进见,但到了州衙外,准岳父和涪陵县令在门外迎接。
进入州衙,准岳父解释与涪陵县令议事,涪陵县令知趣的告辞离开了。
十四娘跑进了厅内,笑靥如花的向韦扶风打着招呼,数月不见,小妮子的脸蛋明显丰颊,秀美可爱。
十四娘之后是琥珀,明玉和小雪,她们神态矜持,也可说是拘谨的入厅侍立,不像十四娘天真自然的随性而为。
韦扶风微笑的一一目视点头,然后让十四娘和三女离开,他与准岳父说些事情。
准岳父对于他的离开不赞成,一是川南初定,需要韦扶风坐镇,二是途中多危。
准岳父警告韦扶风,不要以为川南统治的趋稳,会使得内患减轻,因为人性往往不知足,能够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
患难之时,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够渡过难关。
一旦富贵了,内部就会滋生争权夺利的野心。
以前韦扶风的川南节度使大位,内部的官员未必愿意渴求,因为风险远大过获得。
但如今川南节度趋稳,节度使的大位,实实在在的富贵之极。
准岳父的警告,身在其位的韦扶风何尝不知,所以他此次归来做了很多官员调整,对都督府的录事仔细的看过,琢磨过,权衡过。
兵府制虽然能够将兵分离,但有些将官的威望能够与日俱增,而且最难办的是亲族乡党的抱团。
藩镇为何能够发生部将杀主,原因就是乡党亲族抱团。
古人的地域乡情血浓于水,在外一说是乡亲,立刻亲近的不亚于兄弟。
藩镇部将的属下往往是乡党,什么青州兵,蔡州兵,例如荆南节度使成汭,其起家的数百属下就是青州兵。
流民在外,为了壮胆和生存,必然形成地域乡党团体,其首领能够一呼百应。
韦扶风的川南统治,如今最大的隐患就是乡党抱团,川南军中的高级将官,很容易成为乡亲认可的隐形首领。
韦扶风明知道乡党隐患,他也没有合理的办法杜绝,只能谨慎的任用官员,加强节度使的权威和恩惠。
例如置立千鹤营,就是一种对付乡党的长远手段,自小接受恩惠的千鹤营将士出身,节度使在千鹤营将士心中,自然而然的是最亲乡党。
韦扶风还是打算离开川南,川南的乡党内患,在短期内很难爆发反叛。
因为兵府制限制了将官发展亲近势力,只有积累了足够的威望,才能够打破兵府制的规则,令出翻天。
其实克制乡党的最好办法,是法不容情,尽量的公平,让野心者找不到煽动的借口。
因为不公就会产生矛盾怨心,有了怨心就会被野心之辈利用激化。
但做到真正的公平很难,韦扶风自己不可能事事亲为。
赏功,军饷,军需的出入,等等很多事情能够出现偏颇徇私。
事实上,韦扶风心有定数,让一些官员犯下明目张胆的错误,之后杀鸡儆猴的予以纠正,用犯罪官员的性命彰显他的英明。
韦扶风的阴险手段,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准岳父的警告只是出于史书明鉴。
身为上位者,若是不能堂正与阴险互相为用,那下场只能是失败者。
与准岳父说话之后,韦扶风去休息,跟随琥珀走到一处独院。
院中有三间正房,六间厢房,院墙和房屋明显修缮粉刷过,小雪和明玉亭立在院中,不见十四娘。
跟随的一火护卫自主留在院门守立,琥珀父亲去休息了,平常时不需要寸步不离,整个州衙的守卫,事实上全部被韦扶风的护军取代。
入院微笑的摆手,韦扶风难得有了做公子的时候,院中三个小娘,事实上都是他的侍女,十四娘虽然不能成为正妻,但身份自然而然比三个小娘尊贵。
一起走去正屋,明玉服侍韦扶风脱了官衣,一边服侍一边问道“公子能够留下几日?”
“明日就走,我带小雪回去金州。”韦扶风温和回答。
明玉轻哦,语气隐然失望,韦扶风伸手捉了她的白皙手儿,温和道“川南有了稳定,我该去寻回林姐姐了。”
“公子要去寻找主母?”小雪在旁语气激动轻语。
韦扶风扭头,点头道“该去了,一直为了川南归治担忧奔波,如今不去寻回林姐姐,会让我抱憾一生。”
小雪点头,秀眸隐现泪光,细语“奴一直想问公子,又不敢问。”
韦扶风歉意微笑,忽听明玉轻语“公子带奴们也去吧。”
韦扶风看了明玉,温和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外面凶危很多,我去武当山不可能带上军力,而金州随时会发生战事,如今只有川南能够自保,我带小雪去,是为了能够缓和林姐姐与我的误会。”
明玉点头,细语“奴不给公子添乱了。”
韦扶风抬手抚摸明玉左颊,温和道“在等等,等到巴城那里建好了侯府,你们过去为我守家,我们的家。”
明玉羞涩点头,继而三个小娘服侍韦扶风浴身,用饭,温馨的在一起。
次日近午,一千军力乘船抵达涪陵县,却是杨辉一行。
一千军力奉命护送,来到涪陵县与另外两千军力会合,一起护送监军大人去往金州。
过午,三千军力乘船顺江而下,打出朝廷监军归返长安述职的借口。
一路顺利通过武泰节度使治下,抵达夔州登陆北行,韦扶风隐藏在军中,顺利回到了金州。
回到金州,拜见祖父和父亲是必须之事,韦扶风带着十个护卫,悄然去了西城县衙。
一队军力护送杨辉一行去了州衙,近三千军力去往安业县,与那里的扶风军换驻。
一到县衙,韦扶风意外的撞见了五伯父。
五伯父正与韦轩说话,看见韦扶风进来为之一怔,随即起身抬手一摆,笑道“扶风,你回来了。”
韦扶风忙走前礼道“五伯父,您在县衙。”
“某正与你父商议,汉江的水利延后一下,眼下应该练兵,你父却是固执的很,某这是二次过来说服。”五伯父笑道。
韦扶风轻哦点头,五伯父立刻又道“你说,是不是应该练兵,若是守不住金州,修的水利岂非是空劳。”
“五伯父,兴修水利可不是空劳,而是能够收拢人心为我们效力,我们致力于民生,金州人心愿意我们长久统治下去,他们愿意为我们守御城池,若是练兵,短期难见成效。”韦扶风驳说道。
五伯父想一下,道“你说的有道理,但修好的水利为他人做嫁,觉得不值。”
“让金州万民认可我们是好官,一时的得失不重要,五伯父只管让金城军成为精锐之师,那就足够翻盘。”韦扶风说道。
五伯父笑了,道“你小子,巧舌如簧,来,伯父问你事情。”
五伯父说着话,扯了韦扶风走了出去,在外低声问道“听说杨守亮的五万南下军力大败,川南如今怎样了?”
韦扶风回答一番,五伯父听了抬手拍拍他肩,感慨道“你呀,真枭雄也。”
五伯父感慨完扬长而去,韦扶风回屋见父亲,韦轩比以往黑瘦很多,但精神头明显轩昂,少了以前的儒雅气质。
父子相见,融洽的说着话,韦轩不知道儿子去了川南,以为韦扶风是自长安城过来。
韦扶风只能一切都好的搪塞,说了片刻话,韦扶风离开去往西园。
抵达西园,韦扶风走到山岗上的白云榭,等候祖父。
杨辉未到之前,有信使先达,祖父在应酬杨辉一行,杨辉是杨复恭的义子,万隆等人出身神策军,都是能够做引饵的人才。
杨辉和万隆就算投降,也未必服气韦扶风,因为韦扶风的年少。
韦扶风的祖父就不同了,年老有着德高望重的说法,又是宰相韦昭度的弟弟,杨辉和万隆在心理上能够接受。
不得不说,韦扶风能够统治川南,很大程度借重着长安韦氏光环。
大世族在普通官员心中,属于值得敬仰的尊贵底蕴,弥补了韦扶风的年少缺陷,年少易被年长者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