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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这茬,听着就不错啊。我老刘在这沂源也混了五六年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好事。兄弟,你要不要搞?若是担心人手不够,剩下的缺口,哥哥我给你补齐咯。”
天气变换,放羊般的衙门兵刚出了陈家庄还没有三里地,雨势便开始下起来。
稀里哗啦之间,登时便让‘羊群’乱了套。
小卢捕头等有马的那帮爷们,直接策马便是往城里赶,这搞的许多没脑子的货,傻乎乎的便也跟着他们冲。
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了。
李春来肯定没那么傻。
反正退兵的时候便是放假了,他不自禁便是落在了队伍后面,等人群乱了之后,他直接到这边山坡下的一片崖子下避雨。
刘黑子显然一直在盯着李春来。
李春来一往这边绕过来,他马上便也跟了过来,连亲随都没带。
经过这一天多与李春来的接触,刘黑子早已经对他这位李兄弟五体投地,此时能讨好,怎么不把握住?
看着刘黑子真切的模样,李春来不由一笑。
刘黑子这厮,肯定不傻,但你要说他多聪明,那却倒也未必。
简而言之一句话,刘黑子这种人,就是此时世间许多有小能力人的缩影,有心思,也有些小手段,却只能是一线远。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纵然刘黑子这种人不能值得完信任,但若用好了,还是能有很大用途,解决很大问题的。
“刘大哥,这事儿,你咋想?你资历比兄弟我强太多了,你若搞,便是那姓卢的又怎能压你?”
李春来不动声色的又将问题推给了刘黑子。
“嘿嘿。”
刘黑子嘿嘿一笑:“兄弟,这事儿哥哥我肯定要搞的,怎能浪费了这等机会啊。不过这不是还有兄弟你吗?咱爷们,谁也不能掉队啊。”
这话,俨然说的很实诚了。
可以看出,刘黑子是真想跟他李春来结交。
李春来笑着点了点头:“刘大哥,咱弟兄之间,场面话我就不说了。这事儿,搞是要搞的,但咱们,得多动点脑子。”
“动脑子?”
刘黑子一个机灵,忙是看向李春来:“兄弟,啥,啥意思?难不成,这里头还有道道?”
……
李春来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天都黑了下来。
纵然避过了大雨,但今天这雨就没咋停,饶是后来刘黑子给李春来编了个斗笠戴着,回来这边浑身却也是湿了个七七八八。
之所以没有马上就去‘拉人头’,李春来自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深思熟虑、通盘局后的结果。
借用那个灵魂的一句话说,就是:“先行一步是烈士,先行半步才是先知。”
别看此时丁公公威猛不凡,恍如江山尽在掌控,但李春来到此时已经是知道,这里面,水深着呢。
就说最简单的一条。
符爷那帮京营大爷兵。
丁公公便绝难对他们如臂使指!
李春来此时早已经看明白,符爷跟丁公公并不是‘一路人’,这是别人往里面掺的‘沙子’。
跟在丁公公身边的那帮精骑,那才是他的心腹。
乃至,符爷这帮‘沙子’,未必就一定是丁公公的竞争对手安排,甚至有可能有万历皇爷的影子。
甚至这事有极大可能。
李春来此时已经很明白,无论怎么揣测那位常年处于深宫中的万历皇爷的帝心,怕都绝不为过。
这位爷对于人心、对于天下的掌控力,早已是‘臻入化境’。
这一来,丁公公自己屁股下面这坨屎还没处理干净,就贸然铺开这么大的场面,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更别提,此时陈家庄事.件,还没有准确定论了。
当然。
这件事做还是要的。
毕竟,丁公公是能挑动风势的人,好不容易才有这股风势,不去借,那不是傻了?
却是一定要小心翼翼,讲究方法,要吃到里面的肥肉,而不是被外面的圈套、尖刺给伤到,搞的小命儿都要不保。
李春来今天给刘黑子商议,一条是刘黑子本身的意思,帮李春来聚拢几个人手,毕竟,这厮路子太野了,远不是此时的李春来可比。
这第二条。
便有些锋锐了!
李春来拜托刘黑子,让手下的机灵之辈,去盯着黄大捕头麾下的大强子!
当然,种种原因所限,李春来肯定不可能对刘黑子有太高要求,只是让他摸清大强子的生活规律而已。
符爷前面的事儿,既然不地道,也不怎么给他李春来面子,那,他也不能怪李春来要给他挖坑了。
而今天之所以回县城和县衙,乃至可能还要再在这边多墨迹一天,李春来也有着他的精确意图!
看。
能不能跟那位大老爷搭上线。
‘陈家庄事.件’这一几如闹剧般的场景,李春来虽说除了银子之外,并没有捞到什么其他好处,反倒是掉进坑里了,但,这事情也给李春来带来了一个不太好说的真好处。
就是李春来的名声已经是响亮起来。
李春来深信,那位大老爷掌控沂源县已经好几年了,陈家庄事.件都这么大了,他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名字。
也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承担的代价,付出的努力。
即便今天乃至明天,他等不到大老爷那边的消息,李春来也并不着急。
说白了,沂源县,究竟还是大老爷的地盘。
他李春来就算得罪了丁公公,包括符爷等人,又怕个毛线?
只需按照大老爷的思虑来行事便可了。
相信,以大老爷的精明,必定不可能感受不到。
……
回到小军营驻地,用凉水冲了个凉,简单洗了洗他的皂袍,李春来换上了他那身青衣便装,便准备出去搞点好吃的。
此时,他俨然是小有身家的人了,自不用再像是以前那般扣扣索索,太亏待自己。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私密一点。
似乎昨天陈家庄事.件,小军营这边也有人手出动,亦或是今天丁公公的命令已经过来了,这边的军兵们也放假了,营里没啥人。
李春来扫视一圈,见没有异样,正准备离开,不远处的树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嘶哑又略有苍老的笑声:
“三儿,这是准备干啥去?”
说话间,一个身材远看颇为强健,近看却又有些佝偻苍老的身形,缓缓从细雨中走出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春来。
“哟,胡爷。好几天不见您了,您老身体还好吧。”
李春来一个机灵,片刻便是陪着腼腆笑意,快步朝着这略有苍老的老汉子迎过去。
这老汉子,正是李春来在这小军营里最喜欢、或者说是最佩服的一个人,那个从辽地战场退下来的老兵痞胡关山。
看着李春来充满热情又真诚的模样,胡关山却是一笑:“你小子,在你胡爷我面前,还装个什么相?你今天的事情,你胡爷我可是都看到了。怎么样,要不要请你胡爷我喝杯酒,听你胡爷我给你说道说道?”
“这……”
李春来心里一时略有惊悚。
怎想到,这姓胡的的老兵痞竟然去了陈家庄,可他竟然完没发现的。
其实,以李春来此时的财力,别说请胡关山吃一顿饭了,就算是天天请他,也没啥大问题,李春来本身也想跟他聊天,从他身上汲取一些营养。
但是这玩意,究竟要有个缓冲余地,要让这胡关山明白,他李春来请他可以,却是‘咬着牙、出了血’才行。
婉转推诿一番,看李春来答应下来,胡关山不由开怀的哈哈大笑:“三儿,你胡爷我早就看出来,你就是个小鬼机灵,心眼子好使着呢。走,今儿你胡爷就给你上一课,咱爷们好好喝一杯。”
李春来此时对这种拍马迎逢早已是轻车熟路,几句话就把胡关山逗得开怀大笑。
如丝细雨中,这一老一少便直奔军营后面的一条青石街而去。
……
胡关山这厮虽然浑身烟臭,为人也不怎么好,没几个人喜欢他,但他也不是真的要宰李春来。
某种程度上,他与李春来也算有些眼缘,毕竟,这些时日,李春来时而便伺候他,帮他做些琐事。
不多时,两人便在一家小羊杂子店里坐下来。
所谓‘羊杂’,便是羊下水,就是羊的内脏,真说起来,这玩意是不咋好吃的,充满很难描述的腥味,远不如羊肉好吃。
可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便宜啊,便宜就是硬道理,而且又是肉,自然是最有性价比了。
两人叫了一小盆羊杂子,煮了一盘豆子,又炒了个鸡蛋和一份咸菜,勉强凑了四个菜,便是叫了几斤最便宜的米酒,大吃大喝起来。
瞎吹了一会儿牛皮,酒也过了三巡,李春来小心将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胡爷,今儿的事儿您既然看到了,可得好好教教小的啊。这他娘的,小的这是出门就犯了太岁,不知道倒了哪门子血霉啊。”
“呵呵。”
胡关山唑了一口这劣质酒,却是不着急说话,而是看着李春来,眯着老眼直笑。
李春来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忙是乖巧又勤快的起身来,帮他的酒碗里添满了酒。
胡关山‘吧唧吧唧’的砸了砸嘴巴,这才漫不经心的道:“三儿,你小子,还是很机灵的。这事儿,说是你犯了太岁也不为过。”
说着,他扫视四周。
李春来也一个机灵,忙是扫视四周。
这羊杂子店并不是真正的屋子建筑,而是个破棚子搭起来,但即便是这般,价钱也很低廉,可是能消费起这种档次的,却也是寥寥无几。
此时,店里就李春来和胡关山这一桌,老板在后厨里不知道忙活什么,老板娘则是坐在简陋的柜台上,看着外面的雨丝发呆。
李春来这时与胡关山相视一眼,胡关山不由云里雾里的笑道:“三儿,你胡爷我,虽然没啥大见识,但是你今天居然顶着丁公公,去讨好咱们县里和姓符的那帮杂碎,实属不智啊。”
“嗯?”
李春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了想,却并未着急说话,而是故作急切的看向了胡关山,求着他般等待着他的下文。
胡关山俨然很满意李春来的态度,又嘬了口酒,不疾不徐的道:“三儿,你可知,咱们这位丁公公,是个啥子来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