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日的午后,老寨城的天气很好。
暖暖的阳光均匀的铺洒在天地间,屋檐上的诸多白色已经开始融化,水滴滴滴答答的低落到脚下的泥土里,恍如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
春天,就要来了。
老寨城其实并不大。
相比于关内的很多强县城都大有不如。
但是,相比于关内诸多城池的经济来源,老寨这边显然是有着巨大的不同。
人家是靠抢的!
换言之,这是此时东亚地区最大股强盗的老巢……
加之,没有什么身份的鞑子,家眷也不可能住到老寨城里,这里的富裕程度,便可见一般了。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老寨城几条繁华街道上的行人也不算少。
不过,若仔细看过去,很快便是能发现,这些逛街的主,多是一些带着仆从丫鬟婆子的富贵女眷,男人是很稀少的。
就算偶尔能看见几个男人,多半也是些俊俏的小厮为主。
“去这边这家绸缎铺子里看看。”
这时,一辆有几十人随侍、十分华贵的马车,忽然驶了过来,周围许多富贵女眷的车马都是纷纷避道。
马车里妙容娇艳的女人,随手拨开帘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家铺子,便是慵懒又随意的道。
“喳。”
身边奴才却不敢怠慢,赶忙是毕恭毕敬的在前引路。
而随着这辆华贵马车驶过,身后便传来了女人的低低议论之声。
“大妃都要去那家绸缎铺里逛,等下,咱们也要去好好逛逛。”
“嘻嘻,主子您好好打扮打扮,怕未必就会输给大妃呢。”
“嘿,你小丫头片子,小嘴抹了蜜么?不过,这话主子我喜欢听,嘿嘿……”
就在一片祥和之中,华贵马车已经停在了绸缎铺前,几个仆从直接趴下、跪下当起了‘人凳’。
便只见一个一身华美黑貂皮的贵女,充满着强大气场,慢斯条理的下车来。
“哟,大妃,您今日怎亲自过来了哟,前面您要几件裙子,小店都已经给您做好了,快请,快请……”
掌柜的早已经迎出来,看着这位贵女下了马车,忙是狗一般讨着巧,将其迎进了店里。
这贵女俨然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最受老奴宠爱的大妃阿巴亥!
此时,阿巴亥虽已经为老奴生了三个儿子,但不得不说造物主是偏心的。
正值三十岁的她,俨然正处于一个女人最巅峰的年纪。
论气场,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人能与她相比?
论仪态,她自幼便是芳名远扬,莫说在出生地乌拉部了,便是整个女真的范围内,都是出了名的娇花。
真的是汇聚万千宠爱于一身,怕是天上的仙女儿都要嫉妒了。
不过,阿巴亥最近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端庄的俏脸上,总有着一丝抹不去的淡淡忧伤之感。
“大妃,您看,这几件裙子,都是按照您的想法做的,您先去暖阁里试一下吧。若有哪里不合您的意,奴才们马上便去改……”
温暖的店铺里,掌柜的狗一般拖着托盘里的几件精美的丝绸制裙子,对阿巴亥讨好。
若是有人在此,怕一眼便能看出来。
这绸缎铺的主人,明显不是纯粹的女真人。
说句不好听的,女真人显然也做不了这等精妙的裁缝活。
而若仔细听这掌柜的口音,明显带着一丝‘老陈醋的味道’……
他是哪里
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晋商们能够成功,显然绝不是没有因由的。
“嗯。王掌柜,有劳你了啊。”
身边的侍女接过托盘,阿巴亥笑着对这掌柜的回了一声,便是带着幽幽香风,袅袅的去了隔壁的暖阁。
掌柜的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直到阿巴亥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是敢起身来,却是有些迷恋的嗅了下空气中残留的香气,老眼中露出一抹止不住的神往。
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沉寂的冷漠,波澜不惊。
像是刚才那位主那般的女人,怎是凡夫俗子可以想象啊……
……
暖阁内,几个火盆烧的正旺,温暖如春。
阿巴亥就这样平伸出两条胳膊,几个侍女便已经毕恭毕敬的帮她脱起了衣服。
没办法。
贵女便是贵女。
她们的生活方式,是很多寻常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想象一二的。
不多时,阿巴亥有些厚重的外套便都被脱掉了,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舒展内衣。
但即便这内衣很宽松,却是依然这挡不住她窈窕的身材。
哪怕是早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却是依然如少女般紧致,却又不乏成熟女性的柔润与丰腴。
几个侍女刚要帮她穿裙子,正闭目养神的阿巴亥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烦躁的道“行了行了,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都出去吧,本宫自己来穿便是!”
“是……”
几个侍女都很委屈,却不敢有半分反驳,只能是乖巧的退出了暖阁。
“吱嘎。”
关好了房门,又仔细检查了下有没有问题,确定没有问题后,阿巴亥这才是来到了巨大的铜镜之前,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哎……”
好一会儿,她忽然幽幽叹息了一声,一件一件的脱起了衣服。
不多时,她雪白如玉、又傲视群芳的妖娆身材,便是尽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铜镜里。
阿巴亥双手护住了胸部要害,静静的欣赏着自己在镜中的身材,眉宇间那种哀怨的忧伤,不自禁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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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看到她阿巴亥高高在上,享尽这世间一切繁华,可,谁又能知道她的痛楚呢?
她十一二岁便是嫁给了老奴,一晃,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间,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斗跨了多少小婊子,才来到了今天啊。
可真正处在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她忽然发现,诸多的事情,并没有像是以前她想的那么顺心……
依然是有着无穷无尽的烦恼。
比如,此役出征大明,老奴不仅把她的大儿子阿济格带在了身边,两个小儿子,十四多尔衮,十五多铎,也被一同带了过去。
这让本就百无聊赖的阿巴亥,不由得便更空虚了,生活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再能提起她的兴趣。
而且,虽是对老奴的手段与大金的力量,有着很强大的信心,但,儿行千里母担忧。
不可避免的,阿巴亥还是挂念儿子的安危。
须知,刀枪无眼那。
明军此时虽然是颓的不行,但究竟还是庞然大物,万一,有什么暗箭射到了她的儿子,她又找谁说理去呢?
如果说担忧儿子,是让阿巴亥不开心的一个重要原因,那另一个更为关键也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完全无法表述了……
“哎……”
看着镜中自己几乎无限接近于完美的身材,阿巴
亥止不住又深深叹息一声。
红颜易老啊。
想她阿巴亥,这辈子也算是见过大风浪了,经历过沉浮,对很多东西,本应该都看淡了才对。
可是……
她现在只有三十岁啊。
她后面,很大可能,还有三十年,四十年,乃至是五十年的日子可活,却是……
想起了那个日渐老迈的老男人,阿巴亥芳心中不由又幽幽叹息一声。
就这般状况,日子还能有什么盼头呢?
唯有想到那个年轻的身影,她的美眸中才有了一丝光,忙是拿起了一偏黑色的长裙,细心的穿在了身上。
登时,本来充满无限诱惑的佳人,又披上了一层端庄华贵、高高在上的光芒。
也不知道这些汉人裁缝,到底是怎么学的手艺,阿巴亥都有些惊艳于他们的技艺了。
这件长裙,几乎将她身材的优势,展露到了极致。
“等再过几天,天气暖和了,他应该会喜欢吧?呵呵,到时候,迷死他……”
想着,阿巴亥忽然止不住的笑起来,恍如又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
……
就这样,在这家绸缎铺里墨迹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了,天都快要黑下来,她这才幽幽的返回宫殿。
只是,坐在马车里,深切感受着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她又陷入了一个不可言说的轮回。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比那独自一人的漫长黑夜更可怕的呢?
不过,还没到宫殿门口,便有太监过来跟她禀报,宫里又闹腾起事情来了,几个妃子因为几斤鲜梅子,就要动手了。
“这帮不知好歹的小婊子!”
阿巴亥的那种幽幽神伤,陡然退却,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女王般敏锐的狠辣,冷冽道“速速回宫!”
“喳。”
……
阿巴亥又遇到了幺蛾子,可对老寨城的很多其他贵女而言,美好的一天,不过才将将开始。
正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相比于威风却受制于那深宫大院里的阿巴亥,那些其他后金王族的家眷们,就要幸福的多了。
有孩子的,可以逗孩子,找闺蜜喝酒吹牛逼,什么时候喝尽兴了,再睡觉不迟。
孩子大了的,或者种种原因生不了的,那玩法就更多了。
相比于大明士大夫们的‘龙阳之好’,此时的女真究竟落后,还到不了这么先进的玩法。
不过,却也不妨碍她们养小厮。
当然,与大明的士大夫们不同的是,她们养的小厮,要更年轻。
乃至都不能超过十岁。
毕竟,这究竟还是男权社会。
她们玩是一回事,坏规矩却俨然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说,骚气归骚气,但是有些直接涉及到核心利益的事情,她们还是分得清的。
也不是说没有人上过头。
只是,那些上过头的人,基本都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坟头草怕是都几尺高了。
……
就在这种靡靡又繁华的酒肉香气中,老寨城今天的夜晚,终于是彻底降临了。
随着夜色渐渐加深,普通鞑子家里的灯火都已经开始熄灭,留下的,自是夜夜笙歌的豪门深宅了。
而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
老寨西门之外,忽然有一队五六十人、近两百匹马、风尘仆仆的镶黄旗精锐,赶到了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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