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天河子道长的身份,这等口气与愁面罗汉说话可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加之所言既得体,又句句入理,不由愁面罗汉不接受。
愁面罗汉果然缓和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家师本不欲强人所难,赶尽杀绝,只担心龙凤双珠落于奸人之手,使武林多生事端。既有武当山天河子道长九鼎之言,余大侠自行定个日子便了。”
愁面罗汉只提武当山而不提少林寺,显然是对苦余方丈存有敌意。
但余正堂是不能出现这个疏漏的。他见风波平息,甚感宽慰,道“多蒙苦余方丈、天河子道长仗义相助,余某绝不负二位大师厚望,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查出真相。”
沉吟少顷,道“如此明年中秋节赴热河面告云夫人,若是违约,余某合家甘受五雷轰顶之灾!”
掷地有声,动人心魄。
愁面罗汉道“如此恭候佳音。却不知苦余方丈届时肯光临么?”
这无异于挑战。
少林寺一寺之主是何等身份,岂有不解弦外之音的道理?
苦余方丈满脸均是不屑之色,淡淡道“施主美意实是却之不恭,老衲届时前往便是。”
话音未歇,那愁面罗汉已掠至一里开外了。
余正堂见打发走了愁面罗汉,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道这腊八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正欲迎众位武林豪杰入府,忽见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原来是赌输的一干人前拥后挤将那堆金银珠宝团团围住。
青白双龙和云姑娘知众人心意,遂执兵刃在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风波又起!
恰在此刻,浪子余蛟奔了出来,见状忙拨开人群,对云姑娘道“云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云闭月道“但讲不妨。”
余蛟道“在下请云姑娘将珠宝金银退还众位朋友。”
云闭月道“笑话,本姑娘为何要买你的帐?”
余蛟道“云姑娘尽管开个价,在下无不应允。”
云闭月黑眸诡秘一闪,格格娇笑,道“本姑娘倒愿意与你谈谈交易。”
余蛟也道“但讲不妨。”
云闭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却道“公子先前曾答应替这对怪物分身,对吗?”
余蛟道“是,我说过。”
云姑娘道“我要你收回这个承诺。”
言罢樱唇向青白双龙一努。
日前白龙向云闭月求婚,那刁钻古怪的云闭月存心戏弄白龙,居然爽快应允了。
她只道二人同胞连体,绝无分身的可能,遂摆了一个难题,道是“好女不嫁二夫”。
二人不能分身,云姑娘虽然嘴上应允了,也等于没这回事。
岂料青龙却扯剑在手,欲硬生生将自己与白龙一剑劈开。
若非余蛟及时阻止,二人绝难两全。
情急之下,余蛟随口答应要替双龙设法安全分身,当时不过是敷衍之词,能否安全分身其实他并没有把握。
而白龙当了真。
云姑娘也当了真。
云闭月越想越害怕,恐双龙将来分身,届时自己受窘。是以不惜以万贯之财买回余蛟的承诺。
可江湖中人于“信义”二字看得比生命还重,岂是金钱所能买到的。
余蛟心想自己当时说的虽是玩笑话,却也不能随便收回,否则愧对青白双龙。
心念至此,余蛟缓缓摇头。
云闭月的乖巧心思,青白双龙已瞧在眼里。
青龙觉得此事与己无关,不便强出头。
白龙一心扑在云闭月身上,自是当局者迷。心道但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轻易放弃。至于云姑娘是否有意捉弄他,那是连想也不愿意想的。
如此各怀心事,谁也不发一言。
可周围破了财的众人却哪里沉得住气?一双双锋利的眼睛直刺向一旁站立的余正堂。
只见余正堂捋须哈哈一笑,道“蛟儿,此事须怪不得云姑娘和众位好汉。咱们开封余府若将责任推来推去,岂非损了豪气二字。云姑娘尽管将金银珠宝拿走,余某就是典卖了家产也要填平这个坑。”
言下之意是余府包赔所有赌资。
众人见余正堂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这番话,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立时落在肚里,无颜再斤斤计较。
云姑娘闻言,一双妙目之中盈盈充满泪花,倒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须知女孩儿心思最是难测,她的条件被余蛟拒绝,故只担心连体双怪一旦分身,便强迫自己出嫁,岂非误了终身?
至于金银珠宝,遮月山庄哪样可曾缺过?云姑娘自是没放在眼里。
女孩儿无论有理没理,但只一落泪,便叫人万般怜爱。
众人见状,也觉脸上无光,再瞧那堆珠宝,倒像粪土一般。
云闭月哽咽道“余蛟,你欺负人!”
复转身怒斥众人“你们自诩男子汉大丈夫,却输了钱就想赖账,姑娘便还给你们,好叫你们回家给老婆交账!”
言罢一跺脚便跑去了,竟连自己的蓝宝石护身符和银票都未拿去。
白龙欲追云姑娘劝慰一番,可青龙却哪里肯动。
白龙情急之下,忽道“今天是初几?”
青龙道“你活糊涂了吗?自然是腊八。”
白龙道“不错,腊八是双日,该由我坐庄。我为兄,你为弟,兄教弟死弟不敢不死。咱们走!”
青龙无奈,只好应允。
二人四腿,飞奔如风。待众人哄笑之后,早已没了踪影。
那些赌输了的兄弟,一个个灰溜溜将自己赌资拾起来,或金银,或珠宝,或兵刃,揣在怀里,也感无颜,陆续去了。
倒也没有人多吃多拿,待到后来,兀自还剩不少。显见是除了云闭月、青白双龙不及带走的以外,尚有一些人顾全面子,忍痛割爱了。
余正堂吩咐余下的珠宝暂时由余府保管。
余氏父子将苦余方丈、天河子道长一干人迎入余府,设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