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欢心中不安:“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心里没有安全感。”
文因朝:“以前有人对我说,假如一个人若干年后,仍旧怀念旧爱。其实是他混得不够好,或者他找到的新人不够好。其实,不是那样的。”
他的声音有些遥远,仿佛沉浸在另外一种思绪里:“还有人说,男人怀念一个女人,并不是希望她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只是想找一个更年轻的替代品,更像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
许则欢不知为什么,打了一个寒颤。她有些害怕,为什么要问他,似乎就要揭开一个自己不想面对的真相。
“其实不是的。”文因朝叹气,回过头来望着她:“你能理解吗?”
理解什么?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
“就是意难平。假如你过了二十多年,还想念一个人,那就是真正的感情吧。”文因朝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他偶尔会喜欢做这个动作,仿佛她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许则欢却有些明白了。只是她还不敢相信。二十多年,难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追求的一切都得到了:财富、地位、娇妻、孝子……可是最后,心里却是空洞的。原来在我自认为理智决定一件事的时候,做的是最错误的决定。”
&nbp;&nbp;许则欢有些怕看他的目光了,尤其是怕他眼中的沧桑。
也许千帆过后才会懂。
难道,他也来自于二十多年后?只是那时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也来到了这个时代?
&nbp;&nbp;文因朝喃喃自语:“有一天,我发现她的朋友圈很久没有更新了。这不太像她的性格,她是隔一段时间,肯定会发自己文章的人。于是,我破天荒第一次去跟她说话。没想到,回复我的人是她的老母亲。老人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不会用手机打字,但她会视频通话。当时屏幕显示视频请求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丢下正在开的会,跑出去接。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好像有一年,她打来电话,我就是飞快往楼下跑,想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专心听她的声音。我希望那个空间,是只属于我和她的。
只是这回,我没有想到,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位头发都白了的大娘。她哽咽着告诉我,女儿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了。只是孩子的手机还在她手里,虽然屏幕已经摔坏了,好在还能用。她每天都给这个手机充电,还去修了手机的屏幕,就好像女儿还在一样。”
许则欢哭了。文因朝的眼中也盈满了泪水:“那是我和她唯一的一次视频。我们认识的时候,连都还没有视频功能。没想到,那一辈子,我都没有看到过生活中的她。”
听了他的话,她觉得心痛难忍。不过,文因朝应该会寿终正寝的吧,不会是中间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在,他缓了缓情绪,又继续说下去:“那之后,我一个大男人得了抑郁症。治疗了很久,家里人都不理解,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抑郁。后来,我似乎缓过来了,时间过得很快,我活到了七十多岁,得了癌症。那个时候老伴已经去世了,突然很想为自己活一回,想去看看她。去了她所在的地方,是那样陌生。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没有勇气来看看她呢?为什么我会轻易放弃?”
&nbp;&nbp;许则欢没有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暴露出自己的哽咽。
文因朝:“我费了很多功夫,找了当初她的单位。可是已经没有几个人认识她了。我去了派出所,找她的弟弟,也没有找到。后来我想起,她曾和我说过,她出生的那个村庄的名字。我又去了那儿,没想到那已经是一个空村了。”
许则欢控制不住那些眼泪,她知道泪水又咸又苦。
“我找不到她,只好去了江边,想起从前年轻的时候,她曾伫立在江畔,思念我。正伤心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个老头,正往江里扔纸制的白花。有人过来管他,让他保护环境,不要随便扔东西。可他说,他是为了小许才扔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心里就是一动,过去和他攀谈。他说他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不过年轻的时候,小许一直叫他小马哥。”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我问他,小许是谁。他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不过,他家里人其实就在附近跟着呢,是他的孙女,很无奈地跟我说:‘爷爷以前,每到固定的一天就会来江边怀念一个人。现在他有些老年痴呆了,记忆力时好时坏的,时间就不固定了,经常想起来,就拿着折好的白花到江边来。’
我问她,小许是谁。
她说:‘爷爷还留着她的照片。她叫许则欢。只是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以前曾经和家里人说过,她最爱这条母亲河。要是将来她有什么事,就把她的骨灰洒到江里。’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她在这里。”
后来呢?许则欢扬起泪眼,无声地询问着他。
“后来……我就在平安县城的江边买了一套房子。每天都去江边陪着她,经常还能遇到马亮。后来我就干脆去马亮家接他了,一起到江畔广场。马亮老伴也去世了,他家里人都非常感谢我,觉得我减轻了他们的负担。就是我儿子不太理解我,说别人老了,都去南方。你为什么跑到那么冰天雪地的地方。刚开始的时候,我是适应不了北方冬天的寒冷,不过慢慢的,也习惯了。反正我也快要死了,在哪里过,不是过呢?儿子最后也不得不同意了。只是,越想死的人,越死不了,我实在等不及了,最后决定,主动去找她。”
许则欢看着他,他平静地说:“我想把自己交给那片江水,又怕污染了她心目中最喜欢的江水。从江边回来的路上,我也幸运地出了车祸。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时光突然倒流了,很害怕这是一场梦。无论怎样,我都要紧紧地抓住。”
许则欢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
想起他们相识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只要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可终究,还是负了。
“每次见到你,我都疑心是不是在梦里。”文因朝抱紧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还能再经历一次。不知道这个空间,是不是我的执念创造的?”
&nbp;&nbp;“不是。”许则欢哽咽着说。那也是她的执念。
难怪他会莫名其妙改变那么多,难怪他会做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文因朝帮她擦眼泪:“可是,记者采访你的时候,你说过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我记得那一年,这句话还没有流行。就开始怀疑你也是重新回来的了,后来看你买京城的房子,买那些将来会涨的股票,就明白应该是这样。”
可是,文因朝在现实世界里,比她又多活了很多年,为什么还会和她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
文因朝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可能这个空间,在传送我们灵魂的时候,是另外一种计算方式?又或许,你真的在奈何桥上一直等着我?”
这句话把许则欢又说笑了,他可真是自恋。不过,他自恋也是有本钱的,她确实一直爱着他,深爱着他,至死不渝。
两个人晚上破天荒喝了些酒,算是庆祝他们的重生,和彼此的遇见。只是,许则欢没有想到,文因朝这样不胜酒力,居然喝了一瓶啤酒,就说晕了。
许则欢:“其实我也晕,不过继续喝就可以了。”
“那还是不喝吧。女孩子喝酒对皮肤不好。”
又来了,好熟悉的话。
不过,这回他们还是都喝醉了。没想到,文因朝醉了之后,居然看着她,无声地落泪:“对不起。”
许则欢心里一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文因朝:“当时我不应该违背承诺,娶了别人。”
吓了她一跳,原来还是上辈子的事情啊。还以为他最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以后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被惩罚得很痛苦,生不如死。”
有那么严重吗?不过他喝酒之后,倒是更会表达了,煽情更顺畅了。
许则欢想了想:“问你一件事。前世你结婚后,出轨过吗?”
“你是指精神还是身体?”
“都算。”
“……不想骗你,出轨过。”
许则欢叹气。知道他那么优秀,不可能没有别的女人惦记。
“你真的长大了,都知道给我挖坑了。我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是不是毁了?”文因朝刹那间酒意全无,似乎被吓醒酒了。
“反正你那时的伴侣另有其人,又不是背叛我。和我一起之后,你要是不老实,我会让你好看的。”
文因朝笑了:“我每天人在曹营心在汉,虽然结婚了,却痛苦地发现还在想着你,当然算是精神出轨啊。”
怎么还联系到她身上了,明明她的问话不是那个意思。只好恼羞成怒,训他:“还耍滑头,玩文字游戏,一点都不老实!”
他又很无辜:“真的。”
好吧,她信。谁让她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