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治愈好的齐家村众人,一路送行,赵员外应允,城中神官的事由赵家来解决。
陈慕之掀开马车帘子,凝视池塘边的大槐树,回想起刚刚赵员外说的事情。起因就是赵员外家的老祖母,齐老太君,今年已经八十三岁,自从去年秋天的一场大病,至今卧病在床。
老太君本来就是齐家村的人,后来受了村里人的误解,跑到城里去。从饭庄刷盘洗碗做起,到后来自己开了一家早点摊,跟齐家村再无往来。
后来一日,她在街头与骑马出行赵家的的大公子相遇。赵公子不顾家人的反对,两人之间也经历了一番可歌可泣的爱情,最后终成眷属。
婚后几十年,两人男主外、女主内,携手共力。几十年来历经三代的经营,赵家已经成为北阳城有数的大家族。
自从十几年前,赵老太爷去世,家族里都是老太君主事,精神状态一直很好,但是去年秋天,突然就一病不起,找遍了四方的名医也不见效。
老太君自言梦到一蛇,白鳞金首,头有小角。游于床榻下人言道,以前有违天道,被天雷所创,幸好被少女时的老太君所救。后来就一直在树中寄生,即护得一方安宁,也使得齐老太君所在的赵家一直财运亨通。只是如今被恶毒入体,恐怕不日,便要一同死去。
直到昨天晚上,在梦中本来一直愁绪不展的白蛇,虽然已经衰弱不已,但兴奋的说道“天降仙师,速去,不然吾命危矣!”
老太君醒来说起梦中之事,拂晓时分赵员外便带领人马出城,直奔齐家村。赵如意骑术精湛,快人一步,也堪堪午后才赶到。
“哼,一个小小灵兽,竟然敢妄言仙师跟脚,怪不得被天雷劈。”梁文心轻笑道。
陈慕之疑惑的问道“师父知道这是何物?”
“就是常蛇而已,又叫常山蛇,无害,擅长自救。会托梦说话,看样应该也修行了二三百年了。”
在加上赵员外请求,梁文心说不用祛除。
出于好奇,陈慕之走近树前,当时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往树洞里面丢了两粒回血回气的丹药。正要走时,耳边响起一道尖细的男子声音“待公大道得展,吾必相随。”
此时离齐家村越来越远了,路两旁的树影快速后退,路程遥远,即使都是骏马,听闻回城时也要深夜了。
“慕之看什么呢?”车厢中坐在一侧的梁文心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那条常蛇应该也中毒了吧。”
“哈哈,或许抓来,你画符也能用的着。”
陈慕之拿出一张白色隔音符,抖手打出,那符箓平白化开,化成一个透明罩子,“师父,你的身体怎么样?”
梁文心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车厢背上,“还是不行,感觉身体乏乏的。不说这个了,对了,慕之你现在会的符有哪几种?”
陈慕之边思索说道“除了今天画的辟邪符,五行符只能画出简单的,还有金光符,银针符、金镖符这样投掷兵器,也都是低阶。召唤符就多了,基本上寻常可见的动物,只有取出一滴精血,作为符种,研磨进朱砂里,基本都可以成功,牛、猪、龟类的还有些用,其他的就是玩耍用的比较多。”
梁文心问道“可有灵兽类的?”
“还没有。”
“那等回到山门里,有些弟子那养着的灵兽,弄点来试试。”梁文心笑着说。
陈慕之迟疑道“师父,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
“嗯?”
“师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其实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
“这个呀,”梁文心笑了笑,温柔的摸了摸陈慕之的头发,端详着陈慕之的脸说道“我跟你说过,你还有个师姐,还记得吗?”
“记得,之前还在闭关。”陈慕之回想起来。
“她其实跟你长得还挺像的。”梁文心微微笑道,眼睛里闪出回忆的神采,“还是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有一伙从南方战场溃逃出来的散修,沿路门派,尤其是像我们风梁宗这样不强的,就成了对方的打劫目标。门中当时候……”
说到这里梁文心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慕之你一定要好好修行知道吗?不论在哪里,修真之人都是以修为看人,只有你的修为高了,你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当时门中便是把外门弟子都放在外围警戒,当中就我有的闺中密友,她姓穆玉容。”
“她比我年长几岁,对所有人都很好的,但是修为一直不高。当时已经嫁给门中的内门弟子陈方度,有了一个六岁的女儿和一岁的儿子。虽然我当时去求父亲,把他们放在比较安全的后山,但是那里还是被对方三个筑基修士偷袭了。”
“这一战虽然打退了敌人,但是门里阵亡了二百多人。外门弟子基本上非死即伤,大库里储藏的灵草、丹药也被劫掠一空。我们风梁宗实力大减,只能把门里的灵石矿都割让给了青莲宗,作了他们的附庸。”
“而陈方度师兄,当时发疯一样的去救援,当时也伤及了本源。当时也是受到打击,大战结束后,便把两把短剑扔在大殿上,把当时已经测出双本命资质的女儿,留在门中修行。带着年仅一岁的小儿子,离开了风梁宗。”
听着梁文心慢慢道来的往事,陈慕之感觉胸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嗓子发干,低着头眼眶里一大滴啪的一声的落在道袍上,声音哽咽说“……所以,那是我母亲?”
梁文心将陈慕之的头抱入身前,揽入怀抱中,也是眼眶发红,“我想是的,你肩膀后面有一块小小的梅花胎记,你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当初陈师兄就是擅长画符,言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我想言儿当时也是因为符纸找到你。本来看你还小,这话想过几年再跟你说的,但我知道你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你不要心生恨意,在修真界中,门派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小船,一阵浪头打来,谁也躲不过的。”
陈慕之眼泪如同断了珠一样滚滚而下,哭噎道“父亲……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孩子快快乐乐长大的。”梁文心伤感道,此时眼角一滴泪,从白皙的脸庞滑落,坠入陈慕之的发丝中。
陈慕之便再也压抑不住,伏在梁文心肩上忍不住嚎啕哭泣。从小没见过母亲的遗憾、独自一人长大的寂寞、突然知道当年往事的震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直郁郁寡欢、又早熟内向的他,这样毫不掩饰沉痛哭泣的样子,第一次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模样。
梁文心抽了抽鼻子,抚着他抽泣的肩膀,微微颤抖的身体,仿佛感觉那些温热的发亮的泪水正浸湿了肩膀,轻声说“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去见你姐姐好不好?”
“……好。”车厢内的哭声久久没有停。
此时风梁宗山上,天气阴沉沉。草堂边正在喂小黑猫的,名叫穆清辰的少女,突然抬头,天空中一滴雨水落在如雪的脸颊上。
站起身,雪白的衣裙、乌黑长发在风中飘动,少女望着山下喃喃道“师父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