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顾丹心第一个跑到岸边,幸灾乐祸,“珞安然落水了耶。”
苏青禾匆匆跟上来,一扯顾丹心,“不省心的孩子,少说话。”
她看向顾辰钰,担心道,“安然这是怎么了?”
顾辰钰把袍子往上拎了拎,遮住了安然的面孔,“妹妹在上岸时跌了一跤,不甚摔入水中。”
“天呐,怎么会这样?”
苏青禾几步走到他面前,掀开衣服,摸了摸安然的额头和脸蛋,“还好,只是落水受了惊吓,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知道安然有多难受,身子有多烫的顾辰钰疑惑地看了苏青禾一眼。
“母后,您确定?”
苏青禾眸光坚定,悄声,“送回去之后,把你的血喂给她。”
“好。”
顾辰钰没问为什么,只是抱紧了安然。
他小心翼翼地让安然的头靠在自己胸口处,就要往童华殿走去。
被众人忽视的姬清晗,望着顾辰钰的动作,手下拧衣服的力道重了几分。
“慢着。”
皇帝的嗓音从众人处传出。
他神色威严,双手背在身后,看了僵硬的苏青禾一眼,“传太医,去往童华殿。”
童华殿,太医从内间出来,颤巍巍跪在皇帝面前。
“回禀皇上,郡主这是被人下了药啊。”
落后苏青禾和皇帝一步赶到童华殿的赵落苏急切地问,“什么药?”
太医为难地瞥了挤挤挨挨的人一圈,小声说“是,是可让男女意乱情迷,助兴的药。”
赵落苏一愣,随后便是震怒,“混账,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本宫的小然!”
皇帝比赵落苏更加愤怒,他转向顾辰钰,“你是怎么保护的妹妹?给朕跪下!”
顾辰钰一撩衣袍,双膝砸地,毫无怨色,“是儿臣疏忽了。”
坐在一边的苏青禾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脸色难看地对着皇帝,“皇上,此事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叫来安然,钰儿他也是半路过来,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面色凝重,一摆手,“皇后,你不必为他开脱,错便是错,无可抵认。”
他失望地摇摇头,“枉朕还想借着小然生辰宴的场合正式立你为太子,如今看来,你还是不够成熟。”
顾辰钰平静磕头,“父皇教训的是。”
皇帝声音冷酷,“自己下去领罚。”
顾辰钰又磕了两个响头,一语不发地退出了童华殿。
“钰儿。”
苏青禾叫不住他,眼里现出了湿润的红,“皇上忘记答应过臣妾的事情了吗?”
赵落苏冷冷呛声,“不管皇上答应了娘娘什么,谁都别想伤害小然。”
她踱了两步,通身气势不怒自威。
“靖和郡主乃珞将军遗孤,是英雄的后裔,怎会平白在皇宫遭奸人下此毒手?”
“后宫出这档子事,皇后娘娘作为宫中之主,难辞其咎。”
“贵妃所言极是。”皇帝冰冷冷道,“皇后可有要说的?”
苏青禾垂着头,头一回在众人面前显出狼狈神色,“臣妾没有要说的,请皇上将此事交给臣妾,臣妾定会彻查,给安然一个交代。”
“哼,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这话有几分可信?”
苏青禾抬起头,嘴唇被咬出血来,“那你想怎样?”
“奸人既然能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必然是有十足把握逃过娘娘的追查,倒不如换种手段。”
赵落苏挽挽袖口,“让臣妾来吧,臣妾以前在军营中,审查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定能查出些什么。”
她施施然走到苏青禾面前,居高临下,“至于娘娘,便在宫里好好休息两个月吧。”
她对着皇帝嫣然一笑,“皇上您说是吗?”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跟赵落苏正常搭过话了,也许久未曾见过她对他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一时被迷得找不着东西南北。
“苏苏所言极是,皇后便在宫中面壁思过两个月吧。”
赵落苏听到皇帝恶心巴拉地叫她“苏苏”,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落败的苏青禾指甲掐破掌心,“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安然于一片烈火烧灼的混沌中勉强撕出了几分清醒。
她睁开眼睛,看到念秋和忍冬关切的脸。
“姬清晗呢?”
两人一愣,没想到自家郡主醒过来问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姬清晗。
念秋回答,“少君他在外头候着。”
“把他叫进来。”
忍冬口快道,“郡主,外面还有皇上贵妃一大帮人呢,把他叫进来不大好。”
岂料安然听了,满面不正常的红润中绽出一抹笑来,“那正好。”
姬清晗混迹于众人之中,看童华殿里的是是非非。
抱臂倚柱,他对这些唇枪舌剑没什么感觉,只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想,今日是见不到珞安然出丑了。
心下遗憾的同时,捂住嘴巴的手却不自觉地向下挪去,摸向脖颈处。
她唇间柔软的滚烫,似乎还凝聚在那处不散。
手指摩挲着蜷缩了一下。
姬清晗迈开步伐,要回到侧殿。
“小然,你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就出来了?”
他停住,又侧过身去。
安然长发散肩,面色通红,一袭白色亵衣外单单披了一件披风,分外单薄,整个人在忍冬和念秋两人的扶持下蹒跚走来,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她竟然还能强撑着恢复这样清醒的意识。
姬清晗有些微诧异。
然后他看到刚出来的安然四处瞧着,捕捉到他的目光,对他缓缓绽开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他心里一紧,一只手扒着后头柱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笑?
“赵姨,我没事的。”
安然看到姬清晗还在,放下心来,下意识笑了笑。
她拍拍忍冬和念秋的手,走到皇帝面前,忽然下跪。
赵落苏要去扶,“小然你在干什么?快起来。”
“赵姨您别管我。”安然挥开她的手,因为受着“荧火”的煎熬,说话都是中气不足的。
她喘了几口气,有了几分力气,便开口,“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儿臣都不管,也不追究。”
“儿臣只有一个请求。”
赵落苏拿安然没办法,立刻将目光转向皇帝。
皇帝在她的目光下正襟危坐,“你且说。”
“儿臣要姬清晗,陪在儿臣身边。”
吵吵嚷嚷的正殿一瞬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
安然神色如常,顺畅地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这是他答应给儿臣的,生辰礼物。”
“这······”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帝,也没想到安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安然也没管皇帝什么反应,她的目的只是当众说出来,把姬清晗长久地留在宫里这件事过个明路罢了。
至于后续的,她相信赵落苏会帮她处理好的。
于是她浑不在意地向姬清晗在的方向伸出手。
“姬清晗,过来,扶我去房间。”
众人的目光随着安然的话落在隐于角落处的姬清晗身上,隐隐有些变化。
他们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
姬清晗心绪复杂,面对安然如此坦然的态度,他想不明白她的意图。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条。
为了他身上的血。
这正符合他最初的想法。
他是她的药,而她想方设法留下他,也正印证了她离不开他。
只是,珞安然没他想象当中那么狼狈,而他的心情,也有些他无法理解的奇特。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上前去,在安然期待的眼神下抓住了她的手。
那手手背是细润光滑的,指腹却带着一层茧,整只手都是炙热的。
他像是在握着一团火。
“你们都别跟着我。”
安然轻轻喝止了想要跟着她的人们,乖顺地任由他牵着走。
姬清晗从未见过她如此乖巧,脚底竟有些轻飘飘的。
一踏进房间,已是强弩之末的安然终于撑不住要软倒在地。
好吧,这回是要在气运之子面前出丑了,他一定很开心。
她苦中作乐地想,好歹不像在荷花池那样,摔着应该也不会更痛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扶着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反而用上了力气。
她只知道自己打了个旋,就迷迷糊糊地趴在了姬清晗怀里。
一截赛雪的手腕伸到她眼皮子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分外显眼。
安然咽了口口水。
有点诱人。
脸下枕着的胸膛微微震动,安然有点晕。
他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渺远清冷。
“你不是要血么?咬吧。”
那他倒是好人做到底,划出一道血来呀。
她现在的力气,哪里咬得动。
等等。
安然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好像没有方才那么热和痛了。
她在慢慢好转。
神奇。
于是安然硬气了起来。
她有气无力地推开横在眼前的手腕。
姬清晗问,“什么意思?”
安然在心里暗暗回答。
意思就是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不会让姬清晗反压。
她要誓死捍卫恶毒反派的尊严。
“你不愿意给我,那我便不要。”
安然扭过头去,去掰姬清晗搂着她腰的另一只手。
没掰开。
她接着说“这次毒发,没有上次严重,我一个人,扛得过去。”
说的时候手上还不忘继续加大力气。
这回掰开了。
安然试探地往前迈了一小步,虽然腿还是软的,至少可以站住了。
很好。
“少君先回侧殿吧。”
她头也不回,摇摇晃晃地朝床那边走去,双手时不时扑棱着保持平衡。
姬清晗站在原地,冷眼看安然的动作。
忽然,他几大步走上前贴近她,指尖银光闪过,安然左右摇摆的身子便软软倒了下来。
一手托着她的腰身,姬清晗将她放在床上。
陷入昏睡状态的少女恬静又淡然,只是眉间有一丝丝褶皱。
他伸出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