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北军的“解放战士”,高玉成除了帮助工农革命军做些地方工作之外,也参加过战斗,工农革命军的骁勇善战令他骇然。所以他处于第二道防御线的时候,心情还是比较平稳的,日军想冲过工农革命军的第一道防线,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等第二道战线投入战斗的情况,只怕打到最后也未必能够出现。
日军炮火袭击刚结束,第一道战线那里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一通枪响之后,射击声逐渐停了下来。阵地上响起了一阵连续的拉枪栓上子弹的声音。看来敌人的进攻已经被遏制住了。又过了几分钟,第一道战线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板载”“板载”的呼喊声!那声音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工农革命军这边本改用子弹猛烈还击的,可枪声的密度却大不如第一次。反倒是“枪栓冻住了”这一类的呼喊声不断响起。工农革命军的射击密度降低,日军的射击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而且伴着那种雪地奔跑中特有的沉闷响声,日军高喊着“板载”,冲到了第一道防线外。
“上刺刀!冲锋!”第一道防线的指挥员们纷纷喊道。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片刻之后,刺刀碰撞的锐利响声,战士被刺刀插入**时的惨叫声,以及肉搏战中的怒喝声响成了一片。
高玉成从第二道防线探出头去,昏暗的天空下,他模模糊糊的看到穿着雪地迷彩服的工农革命军与穿着黑色军服的日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混战在一起。随着急促的奔跑声,高玉成就听见尖锐的军号声响起来。那是刺刀战的冲锋号。“上刺刀!”高玉成身边的指挥员喊道。
不仅仅是一名指挥员这么喊,高玉成附近的所有指挥员都在发出同样的命令。高玉成打了一个寒颤,他也曾经接受过一丁点刺刀肉搏训练,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肉搏战竟然就这样开始了。而且对手居然是强悍的日本军人。这一瞬间,高玉成只觉得眼前仿佛猛的腾起了一股黑雾,原本就十分昏暗的天色,现在几乎完全变成了黑暗。
日军居然以炮击掩护部队逼近工农革命军的阵地后实施刺刀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18军指挥部。18军军长穆虎三感到有些意外。穆虎三立刻就想明白了,日军19师团的这个部署绝对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在当下的局面中,比火力,比防御阵地,19师团都不占任何优势。选择近战和刺刀战是日军当下发挥战斗力的最好选择。更不用说下雪的天气中,刺刀战有着极大的优势。
如果不是在东北,而是在华北华中地区,工农革命军有很多办法让阵地更加坚固。例如地雷,例如各种警报系统。然而东北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让工农革命军的地雷在这冰天雪地中极难发挥作用。一来是很难埋设,二来是工农革命军携带的地雷跟本不是为这种酷寒天气设计的,雪一下几尺厚,又有酷寒的天气。这样的局面下,地雷失效率超过80%,穆虎三这次干脆就没有命令布置地雷。昏暗的雪天中,日军倒是更容易隐蔽行动。几个情况汇总起来,倒是工农革命军的计划显得不够变通。而且战前,部队也没有想到日军会这么彻底的实施近战。
“命令部队,坚决反击!人在阵地在!”穆虎三对着电话喊出了冷酷的命令。
“军长,日本鬼子是拼命了,就这模样我得亲自带着部队上去,你赶紧派援军过来!”电话里面的二师六团团长吆喝完之后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六团长听着不远处震天的喊杀声,他喊道:“警卫连,上了刺刀跟着我走!”
日军的这次冲击力度之大,决心之强,团长也是根本没有想到。如果不是在东北,阵地上架起十几挺机枪就能对日军来一次血腥屠杀。可这里是东北,阵地上的轻机枪部队不是没有扫射过。但是部队打了这么久的仗,子弹供应十分不足。雪花落在滚烫的机枪上就花了,子弹稍微供应不上,要不了多久,雪水就冻成了冰块,机枪很容易就失效。
不仅是机枪,步枪也是如此。枪栓冻上之后就拉不开了,而日本人看来更加有这方面的战斗经验,他们宁肯忍受第一波部队被工农革命军的火力成片的打倒,第二波部队依旧不急着开枪射击。等到工农给革命军火力停息下来,等低温导致的武器失效极大影响了射击,第二波的日军汇合了第一波的日军残部一面猛烈射击,一面逼近工农革命军的防御阵地。日军的火力压制了工农革命军之后,他们也没有停下来对射,而是挺着刺刀冲了上来。
由于准备不足,工农革命军被打了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日军居然不搞火力侦查,而是不顾死活的直接派了大部队发动了决死的进攻。冰雪铸成的防御阵地是为了对射而修建的,加上时间仓促,防御阵地并不能对步兵的刺刀战形成十分有效的阻碍。更别说下雪之后,一度很光滑的防御面也有了不少可以借力的地方。
团长是苏北人,1910年入伍,也打过一些仗,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够见到团级以上规模的刺刀战。在热兵器完全主宰了战争的今天,工农革命军竟然在这冰天雪地里面不得不展开冷兵器的肉搏战。
“今天我是不是就要光荣在这里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划过了六团长的脑海。但是此时六团上下都已经陷入了肉搏战,日本军队不顾生死的冲锋的确达到了目的。团长除了带着部队迎战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团长来的正是时候,他带着警卫连刚冲到第二道防线那里,就见一股日军已经冲破了防线。为首的日军挥着日本刀向着对面的一名战士砍去,战士明显是没有斗志,只是战战兢兢的举起步枪挡了一下。日本军人用力很猛,而那战士因为畏缩,身体姿势不对,受到这么一击,加上脚下一滑,竟然摔倒在地。团长心中骂了一声“孬种!”抬手一枪就把那个举起日本刀准备给滑倒的战士最后一击的日军撂倒在地。
“杀!”团长挥动手枪带着警卫连冲了上去。
高玉成没想到日军冲锋的如此之快,他刚站起来跟着同志们一起向前冲,迎面就遇到了一大股敌人。为首的日军并没有使用刺刀,而是舞动着日本刀。这种肉搏战中,日本刀比刺刀更好使些。或者也是因为前面那几个使用日本刀的日军刀法精湛,他们竟然连着砍翻了好几个工农革命军的战士,冲破了战线。因为拖后,高玉成反倒成了最后的抵抗力量。
昏暗的天空下其实看不清什么,加上高玉成心中害怕,眼前的黑暗仿佛更浓重了一些。他勉强看清了敌人挥刀砍过来的动作,几乎是本能的用步枪挡了一下。一股大力从手臂上传过来,而高玉成脚下一滑,竟然摔倒在地。这下,高玉成眼前的黑暗更加浓重了,周围的一切几乎都看不清楚。唯一能够看清的则是那个日军再次举起日本刀的那个剪影。
“完了!”高玉成心里面想着。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就在此时,一声枪响,那个日本军人应声而倒。接着,高玉成好像听到了一阵“杀”的怒喝,接着后面冲上来一队工农革命军的军人加入了战团。
高玉成并不能确定这“杀”的声音来自哪里,中**人们高喊着“杀”,日本军人高喊着“杀急急”。中**人高喊着“死!”日本军人则是“辛基得”。在这等生死相搏的时间中,声音大为走掉,所以混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声音。
但是喊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刺刀与刺刀的碰撞,枪托与枪杆的冲击,还有夹杂其中的射击声,甚至还有手榴弹爆炸的巨响与火光。在阴暗的黎明时分,高玉成能看清的只是勉强算是白色的身影与黑色的身影在互相猛烈攻击,晃动。不断有人发出惨叫,不断有人倒下,但是前线却如同一个吞噬着人的巨兽一般,不管倒下多少人,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之间始终充满着各种晃动的身影。
虽然眼睛看不清楚,可是高玉成能够闻到浓烈的硝烟以及血腥气息。能够清楚的听到各种碰撞声,射击声,吼叫与惨叫声。能够感受到雪片打在脸上的微微刺痛感。但是他就是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在这可怕的战争旋涡中,高玉成突然忍不住跪在地上哭泣起来。
不过这哭泣声与充斥着战场的各种声音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甚至根本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19师团师团长神色凝重的看着遥远的南方,尽管他的视线根本无法看到真正的战场。不过师团长还是向着南方看去。他是绞尽脑汁最终确定了进攻计划,宫崎旅团承担起了冲锋的任务,而且是通过惨烈肉搏战的方式与工农革命军作战。
日军不得不面对艰难的突围战,19师团师团长确定工农革命军布置了一个长度接近七公里,宽度高达五公里的防御阵地。不管这个阵地到底是怎么修筑的,哪怕是纯粹堆雪堆成的,如果靠正常的战术,都会让日军遭到可怕的损失。唯一的取胜之道,就是利用工农革命军使用相对匮乏的军队防御这么广大的地区造成的局部兵力不足的缺陷。
由于接纳过20师团的伤员,尽管心里面再不高兴,19师团师团长都不得不确定了一件事。他所面对的这支中**队是一支装备精良,技战术高明,作战意志顽强的部队。普通的热兵器交战中基本没有击败他们的可能。唯一取胜的机会只有靠肉搏战这一个办法。
所以在好几处布置了疑兵后,19师团师团长把师团一半兵力的宫崎旅团投入在一个点上。只要能够突破这个点,日军趁势杀入工农革命军的防御阵地,突破这个防御阵地。那时候就能用对面接应的部队汇合。如果能够办到这点,被一分为二的工农革命军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前面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到现在传回来的汇报都证明了战术紧张非常成功,日军如愿以偿的突入了工农革命军的阵地。现在正是惨烈的肉搏战的**。19师团师团长并不认为这样的突袭成功就能带来摧枯拉朽的胜利。如果真的能够办到的话,那么20师团就不可能在面前的这支工农革命的攻击下全军覆没。
“诸君!努力啊!”师团长在心里面默默的祈祷着。
“mb!这到底来了多少日本人啊!”团长愤怒的吼道。他已经打完了三个弹夹了,而且初步联络到了三个营长的指挥员。而布置在最前线的一营现在应该是全军阵亡。至少没有人见到一营的各级指挥员。
联络上的三个营也都伤亡惨重,营长政委们都在第一线拼死战斗。距离团长最近的三营营长、副营长、政委都已经光荣牺牲,三营一连长暂时承担起了指挥,而他能指挥的部队也只剩了一连与二连三连的残部,四连已经全部拼光了。二营和四营的情况也差不多。
粗略的计算了一下,六团1800号人,此时剩下的不到一半。而最初冲过来的那一大股日军此时也基本死光了。部队正在迅速调整部署,试图重新在第二条战线上布防。
可日军根本没有给六团这个机会。对面身穿黑色军装的日军越过遍地花白色与黑色的尸体,源源不断的向着六团剩下的不到一千人蜂拥而来。
团长向着前面冲过来的日军再次扣动了扳机,然而手枪没响。他连扣几下,手枪依旧没有响。团长也不迟疑,他把手枪向着日军劈头砸去,此时天色更亮了一点,日军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飞过来,本能的侧头躲过。就在这一瞬,警卫连比较靠前的一名战士上前一刺刀就插进了日军的胸膛。
警卫连是最后发动反冲锋的兵力,此时也损伤过半。肉搏战就是如此,是生是死不到一分钟内就能分出来。即便没有死于对手手中,天知道旁边会冲过来什么样的敌人。警卫连的战士刚从日军尸体上抽出了刺刀,就见对面涌来的日军高喊着“板载!”“板载!”片刻就冲到了近前。
团长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支步枪,然后转头对身后的司号员喊道:“吹冲锋号!”
滴滴答答的尖利号声暂时穿透了阵地上的喊杀声,向工农革命军六团的部队明确无误的传递着冲锋的信号。战士们经过方才不到半小时的血战,此时体力已经消耗很多。大家粗重的呼吸喷吐出的白雾在酷寒中顷刻就凝结成了白雾,这些白雾粘在眉毛胡子上,仿佛都长出了白色的眉毛胡子一般。而对面的日军也大概是如此,尽管军服的颜色大不相同,不过两军战士们都是满脸花白,
随着冲锋号响起,工农革命军指战员们有些再次尝试了射击,能够击发的枪支非常有限。日军则根本没有做这样的努力,他们挺着刺刀嚎叫着冲了过来。有些人脚下没注意,被满地的尸体绊倒了,这稍微让日军减缓了一丁点速度。
“同志们!脱掉大衣!”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但是在这个高度群体化的战场上,这样的喊声颇有群体效应。有人率先甩下了厚厚的大衣,片刻后几乎所有工农革命军的战士都甩下了大衣。残酷激烈的肉搏战随即再次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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