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及时说道:“各位同学,谁知道胆肠吻合术常见的副作用?”
科大学生的理论功底扎实,马上有人答道:“肠内容物返流?”
“对,之前,王老师已经改进了roux-en-y术,用巧妙的y构型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们可以看《微省肝胆胰杂志》,上面有相关论文。”
“但今天所做的,是全新的术式,直接连通胆道的,不是空肠,而是十二指肠,是无法利用y构型的。”
罗伯特双眼圆睁,有了秦沛的解释,他已经从王磊的操作中猜到了一二。
这时王磊又将远端粘膜层向上翻转,罗伯特眼前一亮,激动地叫道:“这是做人工?单向瓣膜?”
秦沛赞道:“罗伯特先生慧眼如炬,这正是人工。由于粘膜薄而柔软,适当处理后,它就能象静脉瓣一样保证单向流动,有效防止逆流。”
静脉瓣是静脉里的一种单向瓣膜,能有效防止静脉血返流。
很多人喜欢挤痘痘,有的人因此生了脑炎,原因就是头面部三角区没有静脉瓣这个神器,挤压之后,痘痘内的细菌返流到颅内,大肆繁殖,引起颅内感染。
“这就是仿生静脉瓣吗?对啊,人体本身,就是医生最好的老师!”
罗伯特思维疾转,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个宝贵的方法,似乎肝胆胰上还有些地方可以效仿。
只是岁数大了,思维再没有年轻时那般灵活,根本抓不住头绪。
其他人的提问将他惊醒,罗伯特定了定神,王磊手术的画面再次回到眼中。
哎,我老了,脑子不行了,王磊却正当年,手术后去问他吧。
仿生静脉瓣的创意惊艳了所有人,原本安静的示教室一下子变得有些吵闹。
直到秦沛再次开口,才重新恢复安静。
“大家要记住王老师今天手术的顺序,尤其是胆、肠三次吻合的顺序。”
“哪位同学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顺序吗?”
听到这个问题,两地观看的小部分医生陷入沉思,一时想不出答案。
大部分水平更高些的医生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个题目其实不算难,但对于尚未接触临床,没有实践经验的医学生们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难题。
因为考的不光是理论基础,更是实践经验。
依他们估计,学生们不可能答得出来。
谁知才过了几秒钟,就有一个学生举手,然后接过新磊公司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大声说道:“秦老师,是不是因为肠蠕动?”
“哦?”秦沛惊喜地说道:“详细谈谈?”
那学生其貌不扬,穿着一身地摊货,却满脸的自信:“好的。刚才秦老师说过,胆肠吻合术常见的副作用是肠内容物返流,所以我就想,胆内容物会不会返流?”
“虽然王老师采取了全新的术式,将胆道流出口设置在了十二指肠,而非传统的空肠,但其根本原理是一样的,所以,十二指肠内容物会不会返流?”
“王老师还造了人工,目的就是防止返流。”
“而肠道有蠕动的特性,蠕动的方向永远是由近端向远端——倒过来的话,翔兄弟就要往嘴里倒流了。”
轻微的笑声中,那学生扬声说出答案:“医生不是神、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听说连纱布留在病人体内这种低级失误都不罕见,其他失误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我猜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失误——先将近端与胆管吻合,那么最后与十二指肠吻合的,就必然是远端,不可能搞错。”
“这样就能保证肠蠕动始终是由胆管向十二指肠,而不是相反。”
秦沛赞道:“说得对,这样可以有效避免逆行感染。同时术中万一患者情况不允许,还可以及时改为更简易的roux-en-y术,多一条退路。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问。”
“好名字。”
秦沛忽然起了收徒的念头,最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不就是这样的学生吗?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事的时候,见罗伯特始终不吭声,秦沛接着解说:“大家请看,王老师正在缝合系膜裂孔,这是必须要做的,防止内疝。”
“现在,王老师将游离肠段固定在附近瘢痕上——粘连、瘢痕固然是不利因素,此刻,却变成了有利因素。”
“这就是治病如用兵——王老师先是飞过去,避开粘连的锋芒,叫做避其朝锐,然后倒推回来,叫做击其暮归,现在利用粘连来固定,则是因粮于敌。”
示教室内响起掌声,学生们由衷地感到钦佩。
d国,负责翻译的医生抓耳挠腮好一会,才勉强解释清楚。费舍尔瞪着眼睛叫道:“z国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兵法?难怪王和秦这么厉害。”
“我要买z国的兵法。”
“我要去z国!”
主要步骤完成,王磊将后续交给巴赫。
巴赫也是做惯了肝胆腔镜的,做起来非常娴熟,虽不惊艳,却也挑不出毛病。
王磊又随口指点了几个小诀窍,就像给巴赫注入了灵魂,渐渐地,开始有了一丝丝惊艳的感觉。
费舍尔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巴赫成功完成收尾。
等到佩特拉从全麻中醒来,众人一起将他送出门外。
舒尔茨等一堆家属等得望眼欲穿,舒尔茨自己在手术室门口不停地转圈圈,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终于见到父亲被送出来,他猛冲过去,世界500强高管的气度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眼巴巴地问道:“王医生,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
舒尔茨对这五个字已经有免疫力了,喜悦只浮现了一小半,更多的仍然是担忧和怀疑:“成功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和以前的手术一样?”
“会有本质的不同。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就不会再次闭塞,也不会有胆漏、消化道溃疡、逆行感染等并发症。”
“真的?”舒尔茨忘形地抓住王磊的手臂:“您,您不是安慰我吧?”
“不是安慰。”
舒尔茨眼中溢出两滴泪珠,他对父亲的感情极其深厚,眼见父亲越来越不行,他的心脏整天揪着,甚至已经去咨询过心理医生,医生认为他有了抑郁前兆。
此刻,他骤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软倒在父亲的推车上,惹得王磊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好在摸爬滚打多年,舒尔茨很快恢复镇静,连声道谢后,和妹妹、母亲等亲友一起,将父亲送到谪仙医院的土味版icu——一个独立于拐角处的抢救病房。
再土味,也有严格的规定,家属是不能进去的,舒尔茨等人被挡在大门外。
和母亲等欣喜激动地说了一会,情绪渐渐平缓下来,舒尔茨忽然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江院长向自己走来。
江院长身侧还有几个认识的人——发明新型固态电池的钱教授、金荣集团的掌门人金国荣、金荣集团汽车事业部总裁徐明远、江氏汽配集团ceo苗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