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扇门窗开出一丝缝隙,见巩家人被带走,便轻轻将窗门合上。
只见桌案边,正倚着一位容貌清秀端庄,有着江南水乡温婉气质的妙龄女子,青丝如瀑,蓝衫长裙,那一只手托着香腮,如星子般的眼眸从窗外收了回来。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慵懒的伸展着柳腰,袖帘滑落,露出那洁白如羊脂玉般的皓腕,细腻柔软。
只见一丫鬟打扮的俏女子款款走来伺候道“小姐是如何知道那巩家要遭殃的?莫不是小姐您还有卜算吉凶,洞察天机的本事?”
蓝衫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却突然深沉了起来。
她是赵家的小姐,名唤嫣儿,严格算起来,还是那巩飞的未婚妻。
赵家虽然也是枫林城的一家大族,是武林世家,奈何家道中落,偌大的家族中有习武资质的寥寥无几,到了她这一代,赵家就这么一个小姐,连能撑得起家族的男丁都没有,相较之下,巩家男丁兴旺,且祖传武功穿心爪和穿心腿到了巩昌德这一辈,更是被他练得炉火纯青,修为已达二流巅峰高手的行列。
凭借他的资质,再有个十年八年,将这祖传的一门爪功和腿功连至登峰造极的地步,便可踏入一流高手,届时整个江湖中,都将有枫林城巩家的一席之地。
眼看着昔日的两大家族,如今一家如日中天,一家人丁凋零,注定走向衰败,巩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吞并赵家,从此独霸枫林城的机会。
恰好赵嫣儿便是赵家家主赵广元的独女,巩昌德便直接带着独子巩飞上门提亲,以武力逼迫,赵家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眼看着年底即将婚期,却不想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让赵嫣儿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窃喜,除掉了巩家,赵家纵使衰败无疑,但只要能接手了巩家的全部家产,届时弃武从商,凭借自己这些年来的构想,起码能再为赵家续命百年有余。
那时赵家休养生息,若得以人丁兴旺,再传授后辈武艺,无疑是又能为赵家延续命脉,即便不成,百年之后,一杯黄土,又如何能影响的了她赵嫣儿。
想到这些年来压在自己肩上的重担就在今日这般奇妙的化解了,笑着笑着,赵嫣儿便忍不住黯然神伤,低声抽泣了起来。
那丫鬟显然是与赵嫣儿有着深厚的情谊,见她突然落起了泪来,不禁一阵揪心,随即拿来手帕为她轻轻拭去眼泪。
不过片刻,眼角的几滴晶莹被抹去,她又恢复了常态。
说实话,她并没有对那位意外帮助了赵家的少年有多少感激之情,江湖本是如此,吉凶难测,谁也无法预料到你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乞丐,还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大家,只能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一切生死皆由命。
对方既然是因为巩家得罪了他才出的手,本就与赵家无关,那她赵家自然也不必承这一份情,至于事后清除巩家余孽,那不过是顺应大势而行。
适才那一阵发泄也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在这个天下,唯三者不可辜负,一为权,执掌天下,莫敢不从;二为财,财可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三为武功,若一个人身负绝世武功,哪怕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亦可逍遥世间,纵马长歌,至少无人敢欺。
而这三者,前后者皆不可得,那便唯有财!
为财者,当谋善其身,从今日起,她赵嫣儿要将赵家打造成一个无可匹敌的商业帝国,要将赵家的产业遍布整个大夏国,让赵家真正的达到富可敌国。
念及于此,赵嫣儿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之前还是一个亭亭玉立的俏小姐儿,那么此时,她便是那独坐暗屏之后,谋划着一切的掌控者。
虽然这番改变在外人看来还不显,但这是一种心境上的升华,于赵嫣儿的性格、行事方法、眼界都有着莫大的改变,迟早有一日,当她真正达到巅峰之时,这份超脱于外物的气质沉淀,便会显现出来。
……
将画面回到杨灵这边。
在误以为自己打死了人后,他便发足狂奔,不一会就跑到了城南口的方向,想也不想的便逃出了城外去。
如今他位于南方以东的地方,此处名为赣州,而他若是往南行的话,便与京城的方向越来越远,相当于往临海的方向赶去。
不过他哪识得路,只见得前方有路,便直走,遇水路,则绕着岸边行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要找谁,只记得怀中的那半块玉佩和背包里的十几个包子。
就这样,一连赶了十几天的路,包裹里的包子早早的便吃完了,沿路倒是打了不少野味解了解馋,有时看着水里欢快嬉戏的鱼儿,他瞪得直流口水,可奈何不识水性,生怕给自己淹死了,又只好悻悻然的离开了水岸,不忍心再看。
如今正值盛夏刚过不久,赶着八月份左右,许多树上已经结满了青涩的果实,但酸涩苦口,几乎都没有发熟,最后又是只能干巴巴的望着,不能吃,只觉得口中生津,越发的口渴了起来。
寻着路朝山上爬去,终于找到了一处小溪,他迫不及待的趴下大口饮起了水来,满心欢喜。
正当此时,他忽听到远处传来兵械的打斗声,心下好奇,便悄悄的赶去凑了热闹。
偷偷的趴在一棵树上,俯下身去看。
就见到一群身穿红衣的男子正围着六位青衣女子,手中长剑直对方,似乎是要打架的样子。
瞧他们服饰统一,不用想便知到哪哪是一伙的。
只见一身上穿着的红衣明显与其他人所穿不同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唇动了动,没几句就惹得那六位女子面色大变,焦急不已。
杨灵疑惑不已,当即又把身子低了低,努力去听对方在说什么,调整了好一会,这才终于听清了些。
“诸位若想救贵教的几位师长,不如随在下同行,我嵩阳派愿护送几位姑娘同行。”
只听得那青衣女子中一人娇喝道“无耻小人,想以我们要挟师父,做梦!师妹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好!”
“好!”
……
另外五人连声附和,那红衣中年自听罢,不由的眯起了眼睛,随后看似平和的表情下却说出了一句十分狠辣的话来。
“人质,只需要一个足以,其余的都杀了!”
“是!”
那十几位红衣男子纷纷应喝一声,于是提剑便向着那势单力薄的六位青衣女子攻去。
只是片刻,就有一人不低众人围攻,倒在了血泊之中。
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的杨灵,见这么一会,已然有人死在了刀剑之下,当即不再掩藏,急忙蹿了出去,大声喊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说着便以极快的身法跑到了人群之中。
然而他这突然出声一喝,并没有使得嵩阳派弟子停手,反而更加不留余力的向着青衣女子杀去。
杨灵顿时大急,也不知是不是侠义之心作祟,总之就是觉得自己遇到了,能帮则帮,况且一群男子却围在一起欺负六个弱女子,他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了。
眼见一名青衣女子左肩不慎被划了一剑,顿时伤口滋滋流着鲜血,而在其身后,另一剑已是直直向着她的背部刺去。
见状不妙,杨灵也只好出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向后一拉,送到另外几位青衣女子身边。
然而见自己一剑刺了个空的嵩阳派弟子,连忙又调转剑刃向着杨灵杀来。
杨灵倒是没有多少害怕,说起来他自己还是练剑之人,看到对方这一剑刺来,心中还隐隐有些窃喜,心想终于能跟剑道高手比试一番了。
在山上时,师父只让自己练剑,可却从来不与自己比试,所以他练剑十年,却从未真正的与人比试过剑招。
见对方这一剑刺的普普通通,瞧不出有什么玄机,微微侧过身去,一把按在对方持剑的手腕上,五指用力向下一抓,对方顿觉吃痛,手中的剑竟是直接掉了下来,顺势接过,然后有了教训的他生怕再打死了人,于是赶忙收力,轻飘飘的一掌将对方给推了出去。
手中忽然握住了一把实剑,杨灵心中不甚欢喜,以前的他,用的可都是雕刻的木剑,现在终于有把真正的剑,他好想收起来当做自己的,可心里知道这是抢的别人,心里再是喜欢,也不能夺人所好,于是打量了数眼,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丢还给了人家。
而那名嵩阳派弟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方夺剑还剑是有何目的,于是愣愣的看向了身后的师叔。
他师叔便是嵩阳派的七代弟子董子敬,也就是刚才那位说话之人。
董子敬脸色不变,只是语气森然的说道“看什么看,难道我堂堂嵩阳派弟子,连个小叫花都对付不了吗?”
还别说,经历了十几日风吹日晒的杨林,此刻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乍一看,还真像个小叫花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