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柔哼了一声,看着沈灵湿透的衣裳,气得七窍生烟,嘴上自是没有什么好话,“我奈何说话了?你即是丧心病狂、灭绝人伦、豺狼成性,庸俗无耻地践踏患者。”
“我……”梁妃气得指着她的鼻子,说不出话。
可白芷柔骂完,扁了扁嘴,眼圈却红了。
“母妃……”
逐步的,她蹲在梁妃的脚边,抱住她的膝盖,仰面看着她,“母妃,你可晓得,我甘儿哥哥多喜好白风灵?你这般待她,我甘儿哥哥在天上眼睁睁看着,却无法阻止你,他得有多灾受,有多悲伤?他就不稀饭你,你再这般待他可爱的女人,他必然会更恨你……”
“谁说他不稀饭我?”
梁妃被她劈头盖脸一通骂,头都气炸了,指着白风灵就痛斥。
“你问她,你问问她,你哥哥喜不稀饭我?”
沈灵抹了抹头发上不时往下滴的水,微微张嘴,一脸惊诧,只以为这母女两个吵架,着实令人大开眼界。而白芷柔看梁妃还在凶她,突然抱着梁妃的腿,跪了下来,憋了许久的眼泪,“唰唰”往下淌。
“母妃,稀饭一单方面,即是要他好。你爱甘儿哥哥,甘儿哥哥爱白风灵,你伤了她,即是戳我甘儿哥哥的心。岂非你是想把他气得死去活来吗?”
“你,这都说的什么乌七八糟的?”梁妃抚着疼痛不已的额头,用力推了她一把,“去去去,我真是白赡养了你。白眼狼!跟着外人来气你母妃,气死我了……”
“母妃……你这个杀人狂魔……”白芷柔一阵啜泣。
梁妃双眼一翻,气极攻心,表情难看之极。
“小牲口,真是反了你了……”
就在这娘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中,郎淋的脸,不经意转向了门口,面色微微一变,福了福身。
“太子妃自益德太子故后,已久不出东宫,不知本日惠临柔仪殿,有什么急事?”
郎淋的话,惊醒了气得头晕的梁妃,也惊住了正在看热烈的沈灵。
几乎顷刻,她的视野,就与梁妃一道转向了门口。
殿门口,站着一个面带含笑的年轻女人。
在一群云髻堆翠、姿色曼妙的宫娥们中心,她一袭绣了零碎海棠的素色罗裙,衬得肤色如果玉,腰身盈盈不堪一握,眉如果新黛,身姿如飞燕临舞,乌黑的发梢,撤除一枝白玉簪,再无多余美化,娇媚中略带娇柔,娇柔中更权贵气,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下,身上似是笼了一层清冷的光芒,令人不敢攀附。用“天姿国色”来描述,似是太俗。用“楚楚感人”来描述,似是太浅。那风骚韵致,那仪态规矩,那杏眼娥眉,一股子不沦于俗的仙气,只一眼,便能夺人灵魂,也让身边的一群俏丽佳,全都成了她的陪衬。
沈灵唇角微抿。
女人看女人已是云云惊艳。
如果是须眉见了她,那还了得?不得饿狼扑食呀?
更紧急的是,她即是魏峥阿木尔。
一个久仰其名,却不见其人的佳。
梁妃亦是反馈过来,大约美人看美人老是不服气,她捋了捋头发,赶紧推开腻在她身上撒赖的白芷柔,面色沉了沉。
“太子妃有事找本宫?”
像是没有瞥见她的表情,魏峥阿木尔带着笑容,语气也还算轻缓,却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表情只给了梁妃。
“娘娘,叨扰了。我本日原是闲极无聊,去云月阁约了芷柔,一起来柔仪殿看丫丫。不曾想见到这等事……”她面上已有笑意,“娘娘包涵。”
自打阿木尔嫁给了益德太子,梁妃对她就没什么好表情。加之这会子头都快被白芷柔摇昏了,哪怕阿木尔再随和,她或是没什么好气,语气并不友善。
“那是,太子妃守寡如许久,憋在东宫也非功德,偶尔出来走动走动,该当的,不叨扰。”说罢她撇了撇嘴巴,不太愉快地瞪了沈灵一眼,像是把她当做了与阿木尔一样的“改嫁货”,凉丝丝地哼一声,摆了摆手。
“本宫乏了,你们都散去罢。”
在这宫中,她是尊长,又是夜帝的宠妃,说话自有重量。
阿木尔微微一笑,不浅不淡地瞄了沈灵一眼,应一声“告别”,便缓缓转身自去了,就彷佛历来没有来过普通。
得了梁妃的“宽恕”,白芷柔面色一松,疾速地转过甚来,冲沈灵挤了挤眼睛。
“七小姐,你衣裳都湿了,赶紧回罢,另日我再来瞧你。”
看着她一双黑碌碌的眼,想到她先前为自己摆脱时说的话,沈灵动了动嘴皮,胸中似有千语万言在翻腾,却只能点点头。
站起家来,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一笑,端早先前郎淋为她泡的茶水。
“民女借花献佛,谢谢芷柔公主的救命之恩……”
“啊”一声,白芷柔对她的“至心”有些莫明其妙。
她先前撒了几颗金豆子,嘴里也是有些焦渴,二话不说,伸手便端过茶杯。不曾想,尚未贯注嘴里,郎淋突地一抬手,那杯茶便滚在了地上,碎了一个分崩离析,也把殿中剩下的众人,惊得呆在就地。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被人拂了茶,白芷柔恼了,连续扯她的裙子。
“我……奴仆欠妥心,请公主惩罚。”郎淋微微垂头,疾速地去捡地上的茶盏碎片。
沈灵微微一笑,看了看白芷柔,又看向梁妃,“月姑姑真是不懂礼数,公主喝一口茶而已,你竟激动云云?”
眼看梁妃略有不悦,郎淋慌乱不已,“奴仆只是怕茶水不清洁……”
沈灵笑容更为光耀,“不清洁?呵,莫不是月姑姑忘了,这茶水你自己泡的?难不可你还忧虑我下毒?”
这句话说得再隐约,也能让人听出少许眉目。
梁妃面色微微一变,白芷柔却是登时怒了起来。
“白风灵,是不是这茶水有问题?她想毒死你?”
很,白芷柔是站在白风灵一壁的。
郎淋面色唰的一白,看向了目露疑惑的梁妃,心知这事越描越黑,承认。
“奴仆……娘娘……奴仆只是恨她,只是替爷鸣不服……”
梁妃揉了揉额头,被她们闹得,只觉胸中胃气翻腾,终是无力的一叹。
“无谓捡了,郎淋,替本宫送她出去,不想瞥见她,以免痛苦。”
沈灵微微一笑,并不语言,转身就走。
她晓得,郎淋敢当着梁妃的面向她下药,就不怕梁妃会追责,真相这个时候的郎淋,有万万个想要她死的来由,并且能获取梁妃的谅解。
存心找她沏茶,给她下毒的时机,只是想要敲山震虎。
同时,也让梁妃看到,郎淋是一个有心机的女人。
走出了第一步,以后再遇相似的工作,她就等闲走得多了。
出殿门时,郎淋款款走到她的身侧,压着嗓子悄声道,“白风灵,你很伶俐,不但一言半语就哄骗了梁妃娘娘去,还能等闲看破我的心思……可你想得宛若太简略了,以为如许就算完了?”
“月姑姑,或是这般自以为是。”沈灵也笑,“没完,我也与你没完。并且你吧,老是太小瞧我,也太低估了梁妃娘娘的心肠。那十杯滚烫的茶水,是你备下的吧?想如何,想我毁容?只惋惜,她终是不忍心泼下来。而我,如果是不生生挨那一巴掌,不被她泼几杯水……又怎能消她心头之气?”
郎淋嘲笑,垂头,“手上的感觉如何,滋味美么?”
沈灵微微撅嘴,笑了笑,逐步抬起双手,展开在郎淋的眼前。只见优柔的指尖上,已有一片滚水烫出的红渍,隐约烫出少许水泡来,可她似是不晓得疼痛,还无所谓地搓了搓,才甩了放手,“月姑姑,关于一个名医来说,这是小伤,不碍事。倒是你得当心少许,我吧,看在你对爷一片痴心的分上,是不筹办与你尴尬的,但现在……”她凑过去,低低在郎淋的耳边笑,“你不要忘了,白风灵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郎淋看她,眸有鄙视,“不要以为你有皇太孙撑腰,便在这宫里随心所欲!白风灵,你得悉道,这天下或是皇上的天下。皇上的内心,梁妃为重……而梁妃的内心,我比你重。你拿什么来与我斗?”
“谁说我要与你斗了?”沈灵挽唇一笑,唇角的梨涡添出一丝绚烂光彩,“宫斗这事,是宫妃们干的。她们抢的是须眉,是势力。而我与你之间,谈不上这个……如果你非得加一个斗字,很多属于‘人畜斗’,哎!我无事驯驯兽,举止一下筋骨,也是可以的,无谓谢谢我,更无谓付银子,姑娘我本程不收费。”
“嘴上工夫,逞能罢了。”
“放心,我会让你晓得,钢铁是如何炼成的。嗯?”
郎淋看着她,讽刺一笑,“我等着看你的本领,看谁笑到很后。”
“好啊,必然很风趣,我也很期待呢?”
“请吧。”郎淋立在了门边,目露挖苦。
“好好替我照望我婆婆,照望得好,有赏!”沈灵险恶的戏谑,“月姑姑,再见。”
郎淋愤恨地看着她从容的背影,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眼眶里皆恨意。她精心设计了本日这一场偶合,没有想到,竟会让她满身而退。不但现在,还反嗤了自己一局。她气恨不已,恨不得冲过去抓了她回归,一刀刀切碎。可终于她或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凉笑一声,转头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