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死的?
“嘭”的一声,大师父仰面倒在了地上。
孟炔将手中米黄色的小石头收进袖袋,随后蹲下身查看大师父的死因。
从大师父惊恐的表情来看,他死前肯定是看见了什么,能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杀人,说明这个凶手一定功力深厚,起码在这个寺庙里能够来去自如。
他将大师父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看了个遍,半个伤口都没看见,于是又用手指隔着他的衣服探了探,发现大师父的皮肤很完整,导致他死的原因不是外伤。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孟炔刚把大师父翻了个身,便看见一堆和尚拿着棍子围了进来。
和尚们皆仔细分辨着大师父是死是活,结果盯了半天,也没看见大师父身体有呼吸的起伏。发现大师父死了之后,他们皆捏紧了棍子,渐渐逼近孟炔。
孟炔半抬着头看见他们有攻过来的势头,忙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说道:“等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大师父的死因吗?”
带头的大和尚大声喝道:“你就是凶手,我们还需要知道什么死因?”
孟炔干脆站起身平视着他:“我若是凶手,会杀了人之后,还站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抓我?”
大和尚后退了半步:“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就想贼喊捉贼。”
“那我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第一次认识就非得杀了他?”
“那就得问你了。”
“行,你们要抓我也先等等,我找出他的死因,你们就知道谁是凶手了。”说着,他又不慌不忙地蹲了下来,两手一捋,便将大师父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皮肤完整,没有任何伤口。既然身体没问题,那便看他的头部。大师父是和尚,所以整个脑袋光秃秃的,没了头发的遮挡,检查起来也很顺利。
他的整块头皮都是完整的,一点点破损都没有。若果是内伤的话,检查起来就比较难了。
孟炔正准备将他拉着靠在柱子边,结果眼睛一晃,看见大师父心口处的印记有些许变化。
他从大师父身后走到他身前,仔细看了看大师父心口的这个印记。
这个印记确实不一样了。原来不规则的圆形旁边,多了几个非常小的黑点。
他用手指刮了刮小黑点,发现小黑点散开了一点,所以这些小黑点都是皮下出血的血点。
大师父的死因就在这里,凶手便是他一直供奉着的“它”。
因为这个印记是大师父口中的“它”印上去的,所以能操控这个印记杀人的也只能是“它”。
孟炔站了起来:“凶手就是你们大师父一直以来供奉的那位。”
听到孟炔说到凶手是大师父供奉的那位后,在场的和尚皆皱了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难掩惊惧神色。
“你们知道他供奉的是什么吗?”孟炔试探性问道。
和尚们听到这里,急忙摇了摇头,手中的棍子也无力地搭在了地上。
“你们先把他的尸体带下去葬了吧。”孟炔知道,这些和尚已经明白凶手是谁了,于是也不说什么了。
和尚们出门将棍子放好,又急急忙忙进来将大师父的尸体抬走了,中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像是很忌讳这个配殿一样。
“施主,吃饭吧。”刚才帮他传话的小和尚端了碗饭,躲在门边。
孟炔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他走过去,蹲下跟小和尚平视:“谢谢。”
小和尚把饭递了过来,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直是怯怯的。
“你怕这个配殿吗?”孟炔将他手中的饭接了过来。
小和尚吓得一哆嗦,又往门后躲了点。
孟炔起身把饭放好,又转身出了门,拉着小和尚走得远了些,才说道:“没事,我保护你。”
小和尚拉着他又走回了配殿门口,贴近他耳朵说道:“姐姐有危险。”
孟炔微微皱了眉,但是他还是保持平稳的声调,问道:“哪个姐姐?是配殿里面的那个姐姐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她会有危险?”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我看见她身边有很多小人儿围着,每个小人儿都想钻进她身体里。”
孟炔抬手,看似不经意间摸了摸小和尚的额头,然后又揉了揉他肉嘟嘟的脸:“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年纪小的孩子会有阴阳眼,随着年龄增大,阴阳眼会自动关闭。但是有些孩子的阴阳眼会维持得久一点,更有甚者,会一辈子都带着阴阳眼,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专人去帮忙闭眼。
小和尚就属于阴阳眼维持得久一点的类型,所以他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这个寺庙干了太多阴阳勾当,所以整个寺庙不光没有得到佛法的庇佑,反而还阴气冲天。
小和尚之所以能看见很多小人儿围着姜月见,就是因为寺庙里阴气太重,可能还有招婴孩入泥偶的时候,把周边的孤魂招了过来的原因。
至于婴孩为什么只围着姜月见转,就是因为她是位姑娘,属阴,所以它们才缠着她不放。也许还有个原因,就是它们想找个栖身的地方,而姜月见就是这个寺庙里唯一可以让它们栖身的容器。
眼见天快黑了,孟炔也来不及想吃饭的事,直接进了香案后面隔出来的房间,把门关上后,又把窗户检查了一遍,发现守宫符贴得好好的,没有问题后,他才坐到了床边。
若要把姜月见体内的阴气逼出来,就得以阳气入体,阴阳调和,体内多余的阴气自会出来。
但是要怎么个阴阳调和法,孟炔暂时还没有头绪。
一是他从没帮谁阴阳调和过,二是历来的阴阳调和法,都有些过于露骨。
以他和姜月见现在的关系来说,这样的露骨法,自然是不太好的。
孟炔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浑身冰冷,阴气入体更深了。
若是没法阴阳调和,那便吸阴入体。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把铜钱放在姜月见的额心,来充当吸阴的工具,然后两手握在一起捏成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放在铜钱的上方。
阴气无形无色,徐徐灌入孟炔的体内,即刻便与他体内的阳气相撞,撞得他气息不稳,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门外传来似有若无的敲门声,敲门声一声轻过一声,敲了几声后,就停了。
孟炔忍住身体里阴气阳气相撞带来的疼痛感,强行把姜月见体内的阴气吸了出来。
等到她体内的阴气被清除干净后,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孟炔把姜月见额心上的铜钱拿了下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开始有温度了,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这个寺庙里容纳了太多婴孩,这些婴孩若是一直游荡在阳间,那便是孤魂野鬼,再也没有投胎转世之日。
所以,趁今夜这些婴孩都聚在了门外,他得一次性把它们都超度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敲门声越来越重,像是壮硕男子拿了柄铁锤在砸门一样,每一下敲门声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都让人心慌。
捉鬼捉妖不分家,所以捉鬼人和捉妖人用的法器几乎是相通的,很多抓捕手段也都相似。但是捉鬼人和捉妖人在进行亡魂超度时的手法,又是不一样的。捉鬼人超度亡魂时,通常会采用诵经和做法事的形式。捉妖人虽然很少进行亡魂的超度,但是也有自己独特的超度手法。那就是不讲究形式,只讲究结果的超度手法,极其简单粗暴。
孟炔拿出几张空白的符纸,快速在符纸上画了几笔,然后把三枚铜钱串在一起。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要给亡魂把生门打开,才能把它们的引入地府,进行投胎。做好准备工作后,他将眼睛阖上,慢慢进行调息。
虽说捉妖人超度亡魂的手法是简单粗暴的,但是这个简单的基础下,是需要雄厚的功力来支撑的。孟炔因为强行把姜月见身上的阴气吸了出来,而导致自己内息不稳,所以此刻不是超度亡魂的最佳时机。
在他调息的时间里,敲门声越来越大,不光是门外传来了声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可想而知,这次聚过来的婴孩比起昨天在客栈的婴孩来说,只多不少。
床上传来了响动声,孟炔睁开眼睛往床上看过去,发现姜月见已经坐了起来。
她皱着眉揉了揉额角,随后四处看了看,最后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哑:“它们又来了。”
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孟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下了床,走到孟炔身边坐了下来:“你弄这些,是准备超度它们?”
孟炔点了点头。
“你怎么气息这么不稳?”
孟炔重新将眼睛阖上:“待会儿再告诉你。”
“你打算这样去超度它们?”见孟炔没什么反应,她一把抓过孟炔的手,探了探后,才继续说道,“你把我体内的阴气都吸进身体里了?”
孟炔睁眼看了看她:“无碍。”
“明明就不止这一种办法……”她有些气,“两种方法都行不通的情况下,你完全可以不用救我啊。我不需要你一命换一命。”
“我已经调息过来了,你不要担心,等我把它们都超度了再回来给你解释。”
说完,他抓过桌上的符纸和铜钱,正准备站起来,没料到却被姜月见一把抓住了衣领。
他定睛看着眼前眉头轻锁,脸颊微红的姜月见,就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不行。”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这个“不行”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她凑了过来,双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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