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楼中的弩手们,早就尽可能多的开好了腰弩,每人至少开好了十张。开好的腰弩,被整齐的、由上至下的码放在弩手身后的多层弩架里。那是一种特制的金属镂空的排架,可以保证弩手们顺利的抽出腰弩,而不发生刮碰。锥矢则成袋的排列在他们身前的齐腰案台上。他们早就蓄势待发,就像他们手中的劲弩一样。
他们端着填装好锥矢的劲弩,目光与矢尖一起指向步军司轻装步兵分布而成的散兵线,慢慢地跟随着那些前进的线条微微移动。他们在等待着射击的号令,也在计算着目标的距离,只待等到恰当的时机,就可以把死亡的矢雨,射向那些不知恐怖何时从天而降的轻装步兵们。
眼见步军司的攻击阵列快要脱离炮击射界,进入劲弩的射程,贺&nbp;平章随即下达了二号指令,“各操炮手脱离炮位,稍作修整,视情投入城墙守卫;劲弩手齐射十连发,长弓手就位准备。”
当传令兵刚刚传达完指令,一支锥矢就抢先飞出了箭楼,蹑影追风的闪动到四百五、六十步的距离上,狠狠地的钉进一名正在快速奔跑轻装士兵的左眼,连尾翎都没入了眼眶。那名士兵又继续跑出了好几步,才闷不吭声的一头栽下,身体兀自向前滑出数尺。除了溅起的雪沫外,他扑倒的那片地上,再也没有出现其他一点动静。接着,密密麻麻的锥矢,才像不服气被抢跑了的赛马,争先恐后的奔涌出箭楼。
“好小子!”建鸿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女儿墙边,“战后,让八号箭楼查查,谁射的第一箭。”
“好的。”贺&nbp;平章记下这个吩咐。
“打他三十板子,长长记性!”建鸿羽接着说,“信号发的是他妈的齐射!”
“是!”贺&nbp;平章应着。
“然后,把他调到我亲兵队来,作腰弩排排长!”
“嗯?!”
“嗯什么嗯?打板子是因为他犯纪律了,该打。作腰弩排排长是因为他射击本事大,该当。”
“我是想问,要是不是士兵,是将佐射的呢?”贺&nbp;平章请示。
“将领么?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嗯?!”这回贺&nbp;平章是真不明白了,“不需要褒奖吗?”
“幕僚府指令是指导,不是命令,将领有临机处断之权,不该罚。将领的职责是统领部队,不是当战地英雄。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鼓励的。”
“是!”
冲过短短四百步的距离需要多久?对于轻装步兵来说,也就是短短四十个弹指的功夫。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羽王宫的箭楼中一共射出了三千两百多支锥矢。这些锥矢又让一千多名步军司轻装步兵,冲过这段短短距离的时间变为了永远。
这场景令此战侥幸活下来的步军司士兵,忆之丧胆,提之惊心。多年后,他们依然这样形容那些锥矢
“劈风破空形似电,铺天盖地密如蝗。可怜深闺秋水断,盼成素裹替红妆。”
此时,步军司士兵还不知道的是,炮击和弩击只能算是战场杀戮,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演变成一场真正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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