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人算不如天算,老道的命数尽了!”
“朕不信!”
“官家……”
“闭嘴!”
“官家。”
“御兄,真,真的,没有挽救了?”
最后宣和帝才踉跄着身子,后退了几步,好在手还扶着石桌,只不过身子一歪,做到了林京的对面,神情颓然的看着站立的林京。
林京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缓缓的说到,“如果,可以,官家以为老道会推辞?”
“呵呵……”
宣和帝忽然莫名的就笑了两声,而后拿起那酒壶直接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很是有些悲伤的说到,“咱们兄弟四个结义至今,我从来没有想过能登上皇位,当年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王爷,大哥你是一个穷酸道士,还有三弟,一个叛逆的世子,小四最可怜,是个因为母亲被赶出家门的秀才,咱们只是逍遥的活着,谁成想,到了今天……”
“三弟死了,为了我的皇位,死了……”
“小四没了,为了我的皇位,义弟变成了忠臣,再也不复当年的情意!”
“今日,大哥也要去了,难道说,我就是个不祥之人么?”
“大哥,你说,我禅了这皇位,你的命数能补上吗?”
听到这宣和帝喃喃自语的话,林京的脸上也满是那种缅怀的神情,毕竟,几十年来,他们四人主导了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变迁,可谓是叱咤风云,笑傲国朝,可是结局怎么样?
林京只是淡淡的说到,“官家打算禅给谁?”
“当然是太子!”宣和帝想都没有想的说到,“虽然这孩子不像我,我也不喜欢他,但是现在能接手的也只有他,毕竟他乃是太子,储君!”
“亡国之君,不让也罢!”
林京从宣和帝的手里拿过酒壶,喝了一口,淡淡的说到。
这一声,石破天惊,至少是让宣和帝的酒意和那缅怀的情思一瞬间就清醒过来,脸色苍白的看向林京,有些颤抖的声音,低声的问道,“什么,亡国之君,真的?御兄,你说的可是……”
“御兄,这事开不得玩笑,朕知道,你平日里不喜欢太子,可是……”
林京看了一眼不敢相信的宣和帝,淡淡的上说到,“老道算了三遍,每次耗费十年阳寿,才换来的结果,官家觉得老道这要死的人了,还会跟他一个晚辈计较?”
宣和帝一愣,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想林京,在如同白昼一般的烛光照耀下,那荧白的头发中竟然露出几丝暮气,甚至在他看来,林京的神色配上这头发,那简直就是垂死之人的挣扎。
“三次,每次耗费十年?大哥,你疯了……”
这一次是宣和帝唯一一次没有在回忆的情怀中叫林京大哥,很是清晰的叫大哥,而非是御兄,这种紧张的情怀使得林京的眼睛有些湿润,站起身来,来到这平台的边缘,指着这灯火通明的东京城,缓缓的说到,“这里是神霄万寿宫,乃是官家专门为了老道修建的。”
“这里原本是皇家园林,居高临下,比起官家的皇宫中最高的还要高出几分,按理说这是僭越的,官家不以老道那卑鄙的身份,而赐予老道的荣华。”
“身为官家的结义大哥,老道唯有愈加诚挚为官家保驾护航,为官家能够万寿无疆,铸造这个世界中最为强大兴盛的大周而鞠躬尽瘁!”
“官家,老道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三十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过只是两朝而已,官家觉得以老道这牛脾气,后世会有人能这般容忍与我,既然如此,不如臣以碧血报君恩!”
宣和帝的眼睛之中甚至都有了几滴眼泪,很是有些感动的伸手握住林京的手,有些哽咽的说到,“大哥,你这是何苦呢?”
林京微微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年我父亲曾经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时常想的是那流芳百世,后来当老道从佛门转道家,至如今,已经过了不惑,即将知天命,可天命如何这嚜好知道的,官家,你可知道,老道这么做是为了谁!”
“知道!”宣和帝沉声的回答。
“那陛下可有什么打算?”林京淡淡的问道。
宣和帝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御兄啊,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京那眼神中带有几分犹豫,动摇,以及说不出的失望,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声的说到,“陛下,老道还有两年的寿命……”
“老爷……”
张晦这个时候忽然就从旁边窜了过来,一下子就跪在林京的面前,有些哭腔的说到,“老爷,弟子去深山大川,去洞天福地为您寻找天地灵药,为您延续寿命,老爷……”
“孽障,滚,滚出去!”
林京脸色骤然一变,衣袖如同是甩一下,扇走苍蝇一般,张晦就如同是被狂风卷住一样,直接冲出小园子,那门也自动的关上!
宣和帝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拿起林京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发现那里面只够倒半杯的,看着那空空的酒壶,宣和帝忽然怅然的一笑,缓缓的说到,“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御兄,其实朕还是喜欢你叫我官家,叫陛下太生疏了。”
“朕不喜欢!”
林京只是一拱手说到,“老道虚据金门羽客,元妙先生,既为人臣,自然是叫的上陛下,陛下与老道虽然是结拜金兰,可兄弟之义赶不上家国之大爱!”
“老道的一生只为明主,也为悲父!如能达成当年我父亲的遗愿,陛下当知道我林京也不过是如此,俗人而已!”
宣和帝听着林京的话,心中想的什么,没有人知道,了林京说的话他明白,林京的父亲,所有的人都知道乃是当年大儒苏江,可苏江名声太盛,几乎有挟持君意之威,于是当年神宗皇帝便动了心思,最终变成了元祐党争!立碑为警。
碑文乃是现如今的太师蔡清所书!
“御兄,能告诉朕,你要告诉朕什么吗?”宣和帝沉声的问道。
林京的鼻子淡淡的喷了一口浊气,这就是宣和帝啊!望之不似人君却又合该据九五之尊。
只是现如今也只能是如此。
端起自己酒杯中那早已经倒好,冷了许久的酒,似乎是要决断什么,一饮而尽,用虚弱到了极点的声音,极其轻微的说到,“国难庙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