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要过年,坏人一样要过年。
就上午出过一次警,之后再没接到指挥中心的出警指令。打电话问三个分局,就港口分局值班的技术民警出过一次现场。
刑警不忙,消防官兵忙起来了,每年春节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市区几年前就开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由于燃放烟花爆竹的传统根深蒂固,根本无法禁绝。后来划定燃放区域,让市民在几十个不容易引发火灾的空地就近燃放,但仍有很多市民随意燃放。
从下午4点半开始就听见零星鞭炮声,随着天色渐暗,燃放的人越来越多,火警也越来越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消防官兵“四处出击”。
燃放的人太多,警情自然少不了,一些市民没拨通119转而拨打110,有些市民直接拨打110,指挥中心开始转过去,之后没法儿转了。消防官兵和消防车辆全在执行任务,只能命令巡警出现场。
所幸的是大火灾没有,全小火。
有些只是把干枯的草地点燃了,居民担心火势蔓延打119或110报警,其实他们完全能够自己扑灭,只需要一把笤帚或几盆水。可人家就是不愿意动手,反正拨打110,报警不收钱;公安消防队,救火不收费。
这只是刚刚开始,从现在到明天凌晨是火灾发生高峰期,尤其新年钟声敲响之后那一两个小时。
局里有预案,这些事不需要韩博操心。
7点整准时带妻子再次来到机关食堂,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新闻联播》,吃完饭帮食堂职工收拾桌子,换上桌布摆上瓜子糖果,接着看春节联欢晚会。
与往年相比,今年晚会发生很大变化。
除了中央电视台一号演播厅主会场以外,晚会还在深证经济特区设置露天分会场,采用东海等三地单编注入现场直播的方案,是春晚举办20年来,首次将演播室节目从室内扩展到露天。
不过开始这几个节目老百姓不一定喜欢,李晓蕾感觉没什么意思,见指挥中心主任和六名接线员换班过来吃年夜饭,忍不住回头问:“康主任,中午有个小男孩报警,说他妈妈吃安-眠药,后来怎么样了?”
“你知道?”
“吃完饭韩博带我参观,在隔壁听见的。”
现实有时候比节目更夸张,尤其在指挥中心这个地方。
提起中午发生的事,康主任苦笑道:“现在的孩子真无法无天,报假警,用得是路边的IC电话,留得是假地址。巡警赶到小区一看,根本没19号楼。人命关天,又不能不当回事,只能移交给派出所。
管段民警走访询问,下午3点半左右找到他家,原来是几个臭小子的恶作剧。他妈妈根本没服安-眠药,也没跟他爸爸吵架,正跟几个邻居打麻将。大过年不好说什么,管段民警没开口,看热闹的邻居倒说话了,说几个臭小子聪明,长大一定有出息。”
“这些熊孩子,也太胡闹了!”提心吊胆一下午,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李晓蕾被搞得啼笑皆非。
“家庭教育有问题。”
夜里不用值班,康主任给自己斟上酒,端起杯子道:“养不教父之过,过年不好批评孩子,可以批评家长。管段民警及时反馈,我让他别给家长好脸色,好好说了一下他们。”
“让人虚惊一场,是该说说。”
这边讨论“熊孩子”的教育问题,青年路派出所长张孟亮和长江分局刑警二中队副中队长史原波正在研究一个警情。
“除夕夜聚赌,这个情报靠不靠谱?”
贼猴子上午刚走,晚上就提供一条线索。
聚赌当然要抓,关键现在不是平时,现在是春节。
家家团圆,一家人聚在一起玩牌很正常,贼猴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听见搓麻将的声音就举报,史原波心里真没底。
“张所,靠不靠谱去看看就知道了。”
“去看看,怎么看,破门而入。”张孟亮不想抓赌没抓着,反而抓出一麻烦,接过香烟问:“原波,线索谁提供的?”
换作别人,史原波会毫不犹豫告诉他线索来源。贼猴子不是别人,是“少帅”印象深刻的管控人员,是“少帅”介绍他当线人的。
按照规定,线人必须单线联系,线人档案要由领导线人的侦查员保管,这是绝密材料,未经主管单位负责人批准,没有人能够借出这份档案,了解谁是线人。也只有在线人的领导人需要移交手下线人的情况下,档案才会一并移交。
尽管对缺乏犯罪线索的基层民警来说很难做到单线联系线人,但规定就是规定,要是让“少帅”知道贼猴子成了非单线联系的线人,肯定会认为分局刑警大队工作不规范。
“一个耳目,发展时间不长。”史原波含糊其辞,不敢据实相告。
春节不是平时,万一搞错影响不好。
张孟亮权衡了一番,指指门外:“你再打电话问问,问清楚情况我再叫人。”
打电话,他连个BP机都没有,怎么给他打?
之所以跟张孟亮商量,一是聚众赌博属派出所管辖的治安案件,不打招呼不合作不好,要是直接去抓会影响双方关系;二是刑警队只有两个民警和一个治安员值班,单位必须留一个人,只能去两个人,要是对方人多很难控制得住。
史原波有些后悔答应贼猴子抓赌抓黄的事,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便知道是路边的公用电话,便知道是贼猴子打来的。
“出去接吧,搞得神神秘秘。”张孟亮很不耐烦的摆摆手,坐下来继续看春节联欢晚会。
走到院子门口,史原波摁下通话键。
“史警官,你怎么还没到,我盯他们一下午,到现在没吃饭!大过年的帮你办事,又冷又饿,你快点行不行……”
替我办事,你自己想赚钱好不好!
史原波越想越窝火,强忍着问:“先说说情况,到底是哪些人,玩什么,玩多大?”
李固不是一两点“敬业”,从刑警队出来就忙这事。不是晚饭没吃,是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一听说公安根本没出动顿时急了:“史警官,你们还没出发!”
“废话,你以为你谁,你让我去我就去?打个电话没头没脑,我还没开口就挂掉了,情况没搞清楚我能去么?”
县官不如现管,“韩打击”当那么多官,不会管这些小事,想赚钱还是要靠姓史的。
李固意识到“财神爷”不能得罪,急忙道:“史警官,对不起,我刚才太急,其实不怪我。打电话那会儿一个家伙出来买烟,我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他看见。赶紧挂掉,找地方躲起来继续帮你监视。”
“说重点!”
“好,说重点,人挺多,我只认识一个开汽修厂的杨老板。跟老婆离婚,娶了个小妖精,经常去我们滚石玩。滚石门口车位少,客人倒车经常剐蹭,我介绍过几个人去他那儿钣金补漆,就这么认识的。”
这是贼猴子的一惯风格,不管什么事都要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虽然认识不到12个小时,但领教过很多次史原波已见怪不怪,不再提醒他说重点,因为对他来说这些全是重点,提醒反而耽误时间,甚至会冒出一堆其它废话。
李固回头看看,双手紧握着电话,神神叨叨说:“他们就喜欢赌,赌得大,一场输赢至少三五万。前天送一个客人去他汽修厂补漆,他正好给同伙打电话,说春节好好玩玩,说年三十晚上安全,公安要过年,不会跟平时一样抓。”
“他们玩什么?”
“二八杠,用麻将赌,全筒子,四个白板,其它不要。轮流坐庄,掷骰子,给另外三家发两张牌,其他人外围下注,下多少赢多少或者赔多少。”
新玩法,以前没听说过,史原波忍不住问:“怎么轮输赢?”
“先比对子,再比点数,点数里面二八最大。一共发六张牌,一共三门,一门一门比,赢了庄家通吃,输了庄家通赔。”李固没钱玩但看人家过好几次,很专业,说起来头头是道。
这不是一家人玩小牌,这就是赌博。
史原波感觉挺靠谱,追问道:“他们一般下多大注,有没有人抽头?”
“最少五十,两百封顶,别看两百封顶,这个快,比炸-金-花快,倒霉的人几千块钱一会儿就没了。开赌场肯定有人抽头,抽多少怎么抽看情况,有时候赢的人给,有时候按局算。”
“今晚有多少人?”
“二十几个,一个人带五千,十个人就五万,二十个人就是十万!史警官,没跟你开玩笑,他们赌得真大。”
赌资极可能高达十万,难怪他如此积极。
史原波心里有底了,沉吟道:“我们马上出发,你先观察观察有没有人望风,有没有聚赌人员能够逃窜的后门或窗户,我会赶在大部队前面到,你指给我看一下就走,不要留在现场,不要让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