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啸军一天天的壮大形成鲜明对比,困守朱高山的陈友德余部,却是陷入越来越艰难的处境。
在朱高山上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里,陈友德一脸阴郁地坐在里面一块突起的石块上,呼啸的冷风不停吹进洞来,让他不时冷得打个抖索。
他身后站着一名亲将打扮的军官,也是同样愁眉紧锁,脸色忧虑。
“禀告将军,今日又有二十多名士卒逃亡,在下捉得四五名逃亡士卒,已遵将军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一名身上溅着犹自滴答的鲜血的下级军官走进洞来,一脸沉重地向陈友德汇报。
陈友德一脸麻木地呆坐着,双眼直直望着洞口,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缓缓地开合了一下,表明他并非完全神游天外。
那名下级军官见他这个样子,突然猛地跪倒在地,声带哭腔地拱手说道:“将军,我军困守此山,已近二周,当日与刘泽清部一战,辎重大部丢失,现在天气日渐寒冷,我军缺粮少衣,士气低落,士卒逃亡每日增多,在下深以为忧,只恐不等明军来攻,我军已是自乱。。。。。。”
陈友德旁边的一名军官怒喝着打断他的话:“王麻子,住口!你难道不知道将军已派人潜回登州求援了吗?”
那王麻子闻言,立刻昂起头对那名军官愤愤吼道:“侯顺,你他娘的天天说有援军,我都听腻了听烦了,你说,援军在哪!在哪!哼,在下只怕未等援军到来,全军将士已是在此山冻饿而死!”
见他如此顶撞,侯顺大怒,刷地就要拔刀砍他,这时,陈友德冷冷的声音响起:“都别争了!你俩身为将官,顶撞打架,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侯顺咬着牙将拔出一半的刀缓缓地插回了刀鞘,那本已站起身来的王麻子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恨恨地哭丧相。
“我已派遣多人潜回登州,就算有人被明军所获,亦定有人能成功入城将此处军情禀告孔将军,我估计,这一两日内,必有消息。”陈不友德依然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
王麻子听完,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重重地用手砸了一个大腿,拱手说道:“既如此,在下告退。”
王麻子出洞后,侯顺转身至陈友德面前,深作一揖道:“陈将军,王麻子刚才之言,虽忤逆不堪,倒依在下看来,却也足以为忧,若再不解决将士衣食,我军怕是援军未到,便已是阵脚自乱啊。”
陈友德直视着低头的侯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侯顺,我心下何尝不知,只是你也知道,山下便有明军驻守,我军士气如此低落,又兼火器全部丢失,若想攻打突围,却是难矣。非得有援军前来,内外夹攻,重围方可破解啊。”
陈友德此语一出,两个皆无言沉默。只有寒风不停呼啸刮入,让现场气氛愈加悲凉。
在这两人皆无计可施的尴尬氛围中,突闻得外面有人大喊:“将军,好消息,咱们派往登州的人回来了。”
喊话者,正是王麻子。
陈友德与侯顺两人闻言,不由得皆是露出惊喜莫名之情。
随即,王麻子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村民打扮的人跑入洞内。
“苟言,可曾见得孔将军,将军可说了派援军之事?”侯顺比陈友德更心急,急不可耐地向那个名叫村民打扮的人问道。
“禀将军,小人于前几日冒死混入城中,孔有德将军已亲口应承不日便派援军来解救我等,现有孔将军密信在此,请大人过目。”苟言一脸欣悦地从贴肉之处掏出一封信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陈友德。
陈友德连忙撕开信封,抖开信纸,急急地浏览了一遍,脸上霎时露出了自上山之后再未见过的轻松笑容。
“将军,孔大人何日派援军过来?”一旁的侯顺与王麻子齐声问道。
“哈哈哈,孔大人信中说了,就这几日便派副帅李九成将军统军七千,突围出城,前来营救我军。”陈友德一脸喜色,随即将此信仔细揣入贴身之处。
“将军,此事,可会有诈?”一旁的侯顺脸上却突然有点不可置信之神色。
“侯将军,小人舍命而去,出生入死,方得回还,为何如此不信小人!”一旁的苟言一脸委屈与愤懑。
“不会,孔大人笔迹,我常看过,却是认得,这封信确是孔大人所写。”侯顺还未说话,陈友德已在一旁笑着说道,随后,他走过去拍拍苟言的肩膀:“你一路辛苦,就先下去休息吧。”
苟言拱手谢过,正欲下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转过来对陈友德说道:“禀将军,在下潜回朱高山时,见得山下北部驻守明军军营中大哗喊叫,似乎在闹事。”
陈友德哦了一声,与侯顺和王麻子等人对望了一眼,里面满是疑惑之情。他沉吟了一声,便对苟言说道:“我已知了,你下去吧。”
等苟言走出洞后,陈友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声向侯顺与王麻子说道:“你二人速带几名精干将士,潜伏于那北部明军军营附近探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顺与王麻子领命而去,陈友德则在洞中惴惴不安等侯消息。
一个时辰后,侯顺与王麻子一脸地喜色地回来禀报。
“禀将军,那北部明军情况,我等潜伏偷听良久,现已探明,该部是从山东鳌山卫抽调之军,因上边久不发下粮饷,士卒饥寒,正在闹饷呢。”侯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是啊将军,我等还听那些士卒在叫喊,说再往北处那高龙堡内之驻军亦是卫所抽调之军,却是粮草充足,衣食无忧,说上官如此偏袒不公,还打得甚鸟仗。这些明军口气极愤,还说要杀了他们的长官自回鳌山卫呢,哈哈。”王麻子同样一脸笑容,犹然沉浸在见那些明军内讧之状的快乐中。
让侯顺与王麻子没想到的是,陈友德脸上只是淡淡的笑了下,便兀自低头沉思。
侯顺与王麻止住笑容,两人呆呆互望了一下,不知道自已的上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唤那苟言前来见我。”陈友德平静地说道。
苟言迅速前来,参见过陈友德后,陈友德冷冷地问道:“现在山下明军闹事,说自已缺衣少食,而北部那高龙堡驻军却都衣食饱暖,本将心下不觉疑惑,这同是卫所之军,为何待遇相差如此之大,你回来之时,应该从高龙堡附近经过,可知得甚么情况?”
苟言低头思考了一下,望着正凝视自已的陈友德,拱手说道:“陈将军,你可知那驻守高龙堡之将,却是何人。”
“是何人哪?”
“那人,便是当日突袭我军,使我军落败的安东卫所之总旗官李啸。此事高龙堡附近村民皆已知晓。”苟言严肃地对陈友德说道,一脸恨恨之状。
“哦,原来是他!这高龙堡原来耿仲明将军所弃之废堡,却未想到现在竟是此人在驻守。”陈友德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
“他娘的!若不是这个李啸当日极其卑鄙地突袭我军,如何会让本已大占优势的我军落败以至损军近半,我若擒得此鸟人,定当将此人剁成肉酱方解我恨!”王麻子在一旁吼道。
“没用的屁话少说!”陈友德打断了王麻子的慷慨表态,继续向苟言问道:“你回答我,可否知其为何没有衣食之忧?”
“禀大人,小人妄言,阁下妄听,我听说,当日那李啸击败我军后,甚得明军副总兵刘泽清赏识,赏其金银极多,故此人得以从容用这赏赐金银去杨家店等处采买粮食。小人原是不信,只是回来之际,亲见其往杨家店之处采买粮草之车往高龙堡而去。故在下认为,李啸军之粮食,定是其用赏银所买。”苟言一脸诚恳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陈友德低下头来,又是一脸沉思之状。
“入他娘!这小子拿我军将士的首级邀得功名赏银,着实可恨。当日战阵之际,我仔细看过,那李啸全军不过几百人,大人,不若我等趁北部明军混乱不堪之际,全军潜下山去,一举击破高龙堡。斩了那李啸狗头,方解我恨。”王麻子在一旁又恨恨地骂开了。
陈友德喝道:“你这蠢货,全军出动,山下明军定会惊动。而且我军现在士气如此低落,又无攻城之火炮,那李啸凭险而守,我军如何得下。”
陈友德说完,斜了王麻子一眼,王麻子顿时气沮,他恨恨地喊道:“那我军大仇何时得报,难道,就任那李啸猖狂不成?”
侯顺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此时他走至陈友德面前拱手道:“将军,在下倒有个计策,可狠狠打击下那李啸的嚣张气焰。”
“讲!”
“将军,我军现在士气低迷,自然象攻城之类大仗硬仗绝不可打,但苟言刚才已说,那李啸每日从杨家店等处采买粮食衣物,如果我军派一部精锐军兵,趁北部鳌山卫明军闹饷混乱之机,潜出山去,突袭截夺其粮草,那李啸全无防备,其采买之粮食定可全入我军之手。我军亦可稍解士卒衣食之忧,可更从容以待援军前来。”侯顺越说越喜,言毕,一脸欣喜向往之情。
“侯将军此言甚是有理,现在天气极冷,那李啸为备过冬之物,采购之粮草极多,我昨日便看到有近二十辆之多的大板车满载米粮之物,前往高龙堡。”苟言在一旁郑重地补充说道。
“他娘的,此时不干,更待何时!等那李啸采买完了,我军想截都没机会了啊!陈将军,请速命我率军前去,定要夺得米粮而归。”王麻子又在一旁吼了起来,把胸脯拍得响。
“大人,下令吧。”侯顺亦拱手急道。
“好!李啸啊李啸,你做初一,本将便作十五,你当日突袭我军,今日我却去要袭取你的粮草辎重!哼,侯顺你速挑选500精锐军兵,今天做好准备。明日,本将亲自统兵前去。定要将粮草全部夺回!”陈友德右拳狠狠砸在左手心,一脸狞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