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尤是侯爷,是西北几十万抗戎大军的掌兵者,身边一大群人护着,又隔着一个毒虫沟,即使戎人的强弩再厉害,想要精准的伤到他,还只是伤到肩膀而不是直接射死他,其实是一件挺难办到的事儿。
可姜万罡信任许尤,整个西北的将士也没人会往某方面想,只觉得许尤亲临战场,还被戎贼射伤,是他们没有保护好许尤,正愧疚自责着,要去找戎人报仇。
“老子说了,瓷窑不砸了,让你们该干啥干啥去,聋了听不见吗?还是你们得逞了,想在看个老子的笑话!”姜万罡见他们不动,是气得再次怒吼出声。
姜万罡带来的将士听罢,赶忙撤到远处,不敢再这里待着。
秦三郎挥手,也让麾下的将士撤了,而这些撤走的将士里,还有姜万罡借给他的百名亲兵……这些亲兵也觉得瓷窑不能砸,是一直站在秦三郎旁边。
哒哒哒,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将士们很快撤走,钟游带着钟家的下人也走了。
秦三郎、钟宇没走,而是往后退去,退到瓷窑门前,以防孟鸿再犯傻。
孟鸿拖着被烧伤的身体,走到姜万罡面前,看着他,道“要是姜叔不甘愿,可以继续带兵砸了瓷窑……我最不想做的,就是逼迫您。”
姜万罡冷笑“可你逼迫老子的事儿还少吗?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为啥总是不听?!”
孟鸿笑了“我也跟您老说过很多回,他不是真心待您,您为啥也总是不听?”
又是这些话,每次一说到许兄,他跟孟鸿总是说不到一块去。
姜万罡沉默片刻,起身走了,可走出几米后,又回头,朝着孟鸿走来,砰,一拳头把他打倒在地,指着他道“你爹说过,当了兵的男儿就该死在战场上,最起码也应该是为战而死,你却三番两次的因为其他事儿而寻死,你根本不配做你爹的儿子!”
最后警告道“再有下一次,老子不会再妥协,你要死就死,大不了等打退戎贼后,我自刎去地下向你爹谢罪!”
姜万罡说完,不再看孟鸿,转身大步走了……他有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何孟大哥那样能文能武,有大义大志,还懂得教化人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难道是他不会教孩子,把孟鸿给教废了?
孟大哥的出身虽然不好,可他好学,从军后,跟军中的文官学了字,见他身手好,还让他一起学认字,借书来念,说想要做将军,光能打不行,也要认字,要有点学问,不然连个军令都看不懂,那可是会耽误军机跟前程的。
他因为从军,还丢了一门打小定下的亲事,那个前未婚妻不想嫁给他受离别苦,悔婚嫁给了县里的富家少爷。
他得知消息后,说不上很难过,就是觉得憋屈,孟大哥宽慰他好男儿不怕没媳妇,好好拼前程,等你出息了,自然有好姑娘嫁给你,没准你还能娶到一个大家闺秀。
而他当真娶到了雅娘,一个样样都好的官家女。
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是孟大哥帮了他,可他却没能帮上孟大哥……高升,他帮不上孟大哥,还因着是同一个大人麾下的将士,只能升一个,他因着身手好,抢了孟大哥的高升位置。
最后也没能救得了孟大哥。
在他死后,也没能按照自己答应他的,帮他照顾好家里,为了拼前程,是让他父母媳妇过着凄苦的日子,最后是连他们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还让孟鸿过了几年小乞丐的日子。
现在,他更是把孟鸿给教废了!
姜万罡眼眶发红,心里对恩人极其愧疚,可他抹了一把脸,交代亲兵一句“守着青牛山庄子,别让他们出来,也别让外人进去,侯爷派来的人也不许进……一切等我从刀口沟大营回来再说!”
言罢,策马离开,去刀口沟大营请罪。
孟鸿站在高地上,看着姜万罡远去的身影,咬咬牙,想要离开,被秦三郎给拽住“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帮不了忙,留下,好好养伤。”
钟宇点头“秦兄说得没错,你头发都被烧没了,等个把时辰,身上定会起水泡,赶紧回屋,让大夫给你上药。”
孟鸿却问道“你们说,他会杀了姜叔吗?”
毕竟这次的事儿真的不小。
秦三郎皱眉,道“你想多了,姜大将军身为抗戎功臣,不是说杀就杀的,别废话了,去治伤,不让会疼死你。”
烧伤最疼人,且一个不注意,还极有可能发炎高烧而亡。
秦三郎拽住孟鸿,把他给拉去瓷窑旁边的一座宅子,孟鸿在这里有间屋子,进屋没多久,钟家大夫就来了,用剪刀剪开他被烧烂的衣服,仔细检查一遍后,道“救得很及时,没烧出啥大毛病,不过会起水泡,要疼个十天半个月的。”
钟宇指着孟鸿的脸道“他头发烧了,额头、耳朵边也被烤了一点,不会毁容吧?”
长得虽然还行,可一把年纪了,还死过一个未婚妻,脾气又不好,再毁容,怕是娶不到好姑娘做媳妇了。
钟家大夫道“回小公子的话,脸上的伤倒是不严重,要是真的留疤了,可以用祛疤膏,源字药行有一种很好祛疤膏,用个三盒就能好了,就是贵点。”
钟宇倒是大方,直接道“贵点不怕,我给他出钱买,你记得拿那种祛疤膏来,到时候给他用。”
“是。”钟家大夫应下了。
而全程孟鸿都没有说话,整个人很是萎靡。
秦三郎知道,孟鸿两次三番的寻死,跟姜万罡的关系已经走到冰点,再这么下去,姜万罡会不会清醒不知道,但一定会对孟鸿失望透顶。
“别想太多,先养伤……大将军不是个蠢人,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秦三郎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宽慰他的话。
孟鸿没接话,等钟家大夫给他上好药后,就把秦三郎他们打发了出去,又交代一句“告诉那些伤病将士,瓷窑坊没事,瓷器也卖得很好,那些贵人们是拿着万金来买,很喜欢咱们的瓷器,他们不用再为后半辈子的生计发愁。”
秦三郎点头“成,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言罢,带着钟宇离开。
而伤病将士们已经聚集在瓷窑大院外,一个个着急又担忧的等着,看见秦三郎来了后,是欢喜又害怕,生怕秦三郎说出瓷器买卖不做了,让他们回老家的话。
可他们残了、废了,哪里还有勇气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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