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三百龙骧骑士,身着红色铠甲,头戴遮面铁盔,持红缨长枪,骑清一色白马,
仪仗煊赫,旌旗高扬,将太子明烨和太子妃舒语蕊的车鸾护在中间。
凌如玉一身银甲,身骑白马,行在队伍最前列。旁边的尊悦公主明黛容也骑着一匹白马,与他并肩同行。
那一对青鸾、白鸾倒是十分应景地在半空中飞舞,时而交互翅膀,引吭鸣叫;时而双翅相接,低空盘旋。
仿佛在向世人,展示他们真挚的爱情。
“大统领,好羡慕这对鸾鸟的爱情啊。像极了话本里那种等一人终老、痴一人情深的爱情童话。”明黛容看着那对青、白鸾,说道。
凌如玉可没闲情欣赏这青鸾、白鸾的狗屁爱情,这也不是他憧憬的爱情。
他的目标,就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金玉满仓。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送你一句话。”凌如玉道。
“什么话?”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哈哈………”凌如玉坏笑道。这一路上,他没少打击这个尊悦公主。、
“我跟你说啊。如果有只羽毛五彩靓丽的雌鸾鸟飞来。
那基本没白鸾什么事。青鸾肯定跟着别的雌鸾鸟飞走了。”
凌如玉继续说道,“这会他们这么恩爱,那是因为彼此都没得选。
有得选的话,比如你父皇和丽妃。你父皇三宫六院。那丽妃呢,和宇文烈有一腿。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对不?”
“好像是呢。”明黛容点点头。
“哈哈……”凌如玉笑道。
明黛容良久回过神来,“好啊,你个凌如玉,吃了豹子胆,
竟敢话里话外挤兑我父皇。看我不打你?”
说着,她作势要从马上扑过来。凌如玉生怕她摔了,赶紧伸手去接。
凌如玉一伸手,这公主明黛容可就真的扑了过来,一下扑进凌如玉怀里。
没辙,凌如玉只得让明黛容跟上次那样,坐在他前面,二人共乘一匹马。
待坐好后,明黛容回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凌如玉,“有血刀太保在身后,本宫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卧槽,又被这小妮子骗了。”凌如玉心里说道。
但凌如玉是个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啊,两人一起在马上颠啊颠。
闻着明黛容身上那幽幽体香,
她的秀发时不时飘到自己脸上,
凌如玉看着她白瓷般的肌肤,以及如天鹅般高贵的脖颈,竟羞涩地浮想联翩。
这反应,那明黛容似乎感受到了。她竟然一甩缰绳,让马儿跑得更快,颠得更猛烈。
“这真是要命啊!”凌如玉心道,赶紧央求明黛容,“公主,快停下。快停下。末将想走几步,缓缓。”
“是不是,骑马骑久了,腿不舒服?”明黛容问道。
“对。对,对。腿酸。”
“本宫知道你哪条腿不舒服。哈哈哈!!!本宫偏不让你下来,急死你。”
“擦得呢,公主,你怎么知道?”
“话本里,都是这么描述的啊。
比如,他们那对神仙眷侣,策马奔驰在荒山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明黛容的话被风零零碎碎地吹向很远的地方。
“哇塞,公主学识渊博啊,这场景描述得细腻。”凌如玉故意在明黛容腰上掐了一把。
那腰极是柔软,像是要掐出水来似的,掐得尊悦公主咯咯直笑。
看着凌如玉和公主明黛容在前面嬉笑打闹,
虎翼将军秦翦持一柄虎头湛金枪,骑马在队尾压阵,颇为羡慕,羡慕凌如玉的洒脱不羁,羡慕他能一路迷倒那么多姑娘……
自打在苍龙岭认识眼前这如玉公子(那会还叫浪子玉来着)开始,有冷烟、叶轻眉、春荷、秋漓等数得上姓名的姑娘都好几个,如今又是这尊悦公主。
而自己呢,似乎只有手中这一杆虎头湛金枪。太阳一照,那虎头湛金枪确实耀眼。但就是没有佳人在侧。
看来,以后得多跟这血刀太保混一混。
自从太子夫妇被凌如玉率龙骧骑士救下之后,途中境况立马得到极大改善。
一路所到之处,地方州郡官员,皆依礼前来拜见。
但凌如玉怕耽误回京行程,令道“前来拜见的地方官员,皆路边迎候即可。”
于是,从中境沃州,一直到京城一路沿线,皆有地方官员带着当地百姓,
跪在路两边高呼“恭迎太子、太子妃、尊悦公主圣驾,恭迎血刀太保威临。”
此等威风、此等阵势,着实让年轻的凌如玉豪情满怀。
如果加快速度,凌如玉带着太子夫妇能提前一天到京城。
但太子体弱,又在幽州苦寒之地熬了那么几个月,加上路上被各种追杀、惊吓刺激。
一路下来,太子明烨面色苍白。等凌如玉接上他们,太子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躺在马车里不曾下地。
可能是太过劳累,又或许路途颠簸。好几天,太子粒米未进,还不停呕吐。吐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没有办法,凌如玉护着太子夫妇,只得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耽搁好几天才回到京城长安,以致错过数场好戏。
~~~~~~~~~~~~~~~~~~
夜深了,忠王府变得空寂。
乾宗皇帝走后,宇文忠遣散了王府所有的家丁丫环。然后,整座王府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把花厅、厢房、卧房等各个房间的灯都熄了,把庭院中的灯笼也灭了,让整个王府陷入沉沉实实的黑暗之中,
就像许多年前,他带回鸠摩劫,从此让王府陷入了无尽的漫漫暗夜中。
唯有书房亮着一盏灯,宇文忠摊开一张纸,提笔凝思,开始想如何写这罪己书。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与王妃的洞房花烛,想起战场上那些死去将士的厮杀声,想起奉命屠村的狷狂与不安……
“忠王爷。”一个声音从窗外飘进来,一袭黑衣,嘴角挂着一丝阴柔笑意的鸠摩劫走了进来,“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你这个魔头。”宇文忠随手拔出摆在桌上的佩剑,直刺鸠摩劫。
“别费力气了。你杀不死我的。”鸠摩劫气定神闲地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喝,赞道“茶不错。”
“忠王爷,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鸠摩劫放下茶杯,笑吟吟道,
“忠王爷,当年你将鸠兹部杀光烧光时,可曾想过自己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你这个吸血鬼,纳命来。”宇文忠怒吼着,刺过来一剑。
“不要动怒。”鸠摩劫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让宇文忠刺的那一剑彻底落空,“我今天来,是来救你儿子的。”
鸠摩劫拿出一颗黑色药丸,放在桌上,“把这颗药,放进酒里,让他服下。过几天,他会七窍流血,假死而亡,留个全尸。那时,我就能救他,让他活过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只有相信我。”鸠摩劫慢悠悠道,“忠王爷,你以为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你儿子一手造成的吗?
你这么聪明的王爷,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不是你儿子造成的,
根本就是那乾宗皇帝故意纵容你儿子犯下滔天大罪,好在新皇登基前,彻底拔掉你这个军中威望甚高的忠王爷。难道你想不明白吗?
乾宗皇帝一代雄主,全京城都知道你儿子和丽妃的事,唯独他不知道?他只是在等,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和理由,彻底废掉你们忠王府。
容天下难容之事,杀天下难杀之人。这就是乾宗皇帝的过人之处。”
确实如此啊。懂了!现在终于懂了。宇文忠把剑“啷当”一声丢在地上,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药在那了。至于你想不想救儿子,看你自己了。”说罢,鸠摩劫转身飘入夜色中。
…………
第二天,午时,长安城玄武门下,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宇文忠向乾宗皇帝求情,想带着儿子宇文烈一起上玄武门,想让儿子送自己一程,想跟儿子喝一杯临行酒…………
乾宗皇帝宽恩为怀,准了!
年逾古稀的宇文忠,皓发白首,一身白衣,头缠白带,左手拿一个瓷碗,右手提着一壶酒,
腰上挂着那把陪他征战沙场多年的宝剑。
如今,这把宝剑,要陪他去死。
宇文烈戴着镣铐,站在城楼上,一脸冷漠地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黎明百姓。
宇文忠慢慢走上来,把酒壶、酒碗放到一边,从怀里摸出那份自己连夜写好的罪己书,向着城楼下的百姓,向着龙羲帝国的百姓,向着驻守在北境燕州几十万的老部下,朗声念道——
罪人宇文忠,征战四十余载,幸蒙圣恩,建功沙场,得登高位,被赐忠王。
然养尊日久,居功自傲,野心膨胀,教子无方,纵容其穷奢极欲,贪恋权色,犯下弥天大罪。
罪人宇文忠愧对宇文家列祖列宗,
愧对那些曾跟随我浴血奋战的龙羲将士,
愧对龙羲帝国千千万的黎民百姓,
更愧对待宇文家恩重如山的明氏皇族。
罪人宇文忠自知百罪难恕。现剖腹自裁,以谢天下!!!
说罢,他倒了一碗酒,一颗黑色药丸从他袖中滑到酒里。
他把酒递给儿子宇文烈,
他拿起酒壶,跟宇文烈端着的酒碗碰了一下,“烈儿,干了,送爹一程。咱们来世,你做父亲,我为子。”
宇文忠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拔出佩剑,面对城楼下围观的人们,面对天际游动的飞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夫人,我来也!”宇文忠闭上一眼,举起剑,一剑刺入腹部。
渐渐地,渐渐地,宇文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浑身喷着血,他一步一步努力向前走,走啊走……
最后在城楼下人群的惊叫声中,宇文忠一头栽下城楼,重重地仰面摔在地上,他双眼圆睁,肚子上插着那把陪他多年征战的宝剑!!!
站在城楼的宇文烈狂笑不止,大声吟诵道“皇权宝座尸骨垒,多少英雄死无悔…………”
。